补天道第1部分阅读(1/2)
《补天道》
楔子一
天边——一道深红色的裂痕撕裂了天空。
乌云遮蔽了剩余的天空,沉闷的雷声在云层中
天低云暗,风雷际会!
天倾之祸,近在眼前!
“是时候了。”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把他们召回来。”
人皇法喻召万类生灵回来补天!
楔子二
凉州风大,沙尘大。
一阵大风刮过,卷起黄沙烟尘,遮天蔽日,风中的砂石打在屋顶上哗啦啦作响,跟下了冰雹相似,不知打坏了多少茅屋草舍。一顿风要刮两三个时辰,从正午开始刮,刮完之后,已经到了黄昏。
演武堂的空地上,马三拳喷出一口混合着黄土的哈气,看着眼前十几个泥猴一样孩子,大笑着道“刚才的风大不大?”
众孩童一起高声叫道“大!”
孩童的声音唯恐不大,也有扯着嗓子喊的,只有排在末位,一个眉目清秀的孩子没吭声,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马三拳继续叫道“风大,你们就怕了吗?”
众孩童高声道“不怕,不怕!”
马三拳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你们虽然年纪小,但将来也是西凉的男儿!西凉的男儿从小就在风里长,沙里滚,练就了一副铁铮铮的筋骨。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什么风沙?如果这么点风就不出操,不练武,那还不如学娘们儿在房里绣花!今天,咱们练了一下午,我看没一个倒下的,很好!没一个给咱们学堂丢人。就是让人知道,风沙越大,咱们越要顶着上前!”
拍了拍手,马三拳喝道“现在,一起唱一歌儿,然后放学。走路要走——预备,唱!”
那清秀少年脸色变得无比怪异,道“开什么玩笑?”话音未落,耳边传来清亮的童音合唱“走路要走大道哟,提枪要提大铁枪,婆娘要娶黄水下,一次要生两个娃…………呀儿喂子哟!”
随着那一声呀儿喂子哟的声音响彻云霄,那清秀少年嘴角已经开始抽搐,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的吐出两个字“蠢货。”
歌声中,马三拳大笑,道“放学!”
清秀少年收拾东西,小脸绷得紧紧的,三步并作两步往大门口走去,好似是怕满走几步就给院中的傻气沾染了一般。正当他一只脚踏出大门口,却听背后有人道“小……小方?”
不耐烦的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孩子奔了过来,道“小方?是这个姓不是?”
清秀少年盯了他一会儿,只把他盯得神色尴尬,才轻轻吐出几个字“方轻衍。”
那后来的男孩儿嘴里叨咕了几遍,笑嘻嘻道“什么青盐重盐,外地人说话就是饶舌。认识一下,我叫熊顺。小方子,你这就走了吗?”
方轻衍脸色越的难看,一张清秀的小脸白里泛青,绷着脸道“干什么?”
熊顺道“别那么早回去,我带你去看个好玩意儿,你今天第一天来,不去看看那个,算白来一趟。”说着拉着方轻衍就走。
方轻衍甩开他的手,道“去就去,别动手动脚的。”
学堂的广场后面,居然还有一个小院。院子不大,正中间一座三间门瓦房,也和外面一样,被黄沙吹得灰蒙蒙的。
唯一不同的是,瓦房的窗口,摆着一排盆栽,大大小小的花盆中生长绿油油的肥大叶子,其中一盆开着小朵的白花,散着若有若无的幽香,在黄沙天气中倍显珍贵。
方轻衍一进院子,就见七八个孩子趴在窗户上,指指点点,小声嘻嘻哈哈,便眉头又皱了起来。带着他的熊顺大声道“让让让让——新人小方来了。”
眼前的孩子哗啦一声分开,将窗口给他让了出来。方轻衍的脸色因为他的叫嚷更加难看,嘴角不住的抽搐,正要转身就走,就听屋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
方轻衍心中一凛,惊道“高人!”大步上前,透过绿油油的叶子往房中看去,只见一个须皆白的老儿在房中背着手踱步,口中慢悠悠的念诵着“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坐忘无我,周天始成。”
方轻衍默默念诵这几句口诀,只觉意蕴深沉,回味悠长,激动地道“你们……你们这里……有这样的高人!”激动地双手死死地抓住窗棂,恨不得身子都要凑近去看。
回应他这句话的,是几声扑哧哧的嘲笑。转过头去,只见在此偷窥的儿童,无不嗤笑,有的更捧腹大笑。
方轻衍气得面红耳赤,道“蠢货,蠢货,你们……你们懂个屁。”
带路的熊顺笑道“你接着听啊。”
就见那老者绕了一圈,接着道“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
方轻衍一愣,就听身边的孩子们跟着念道“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坐忘无我,周天始成。”声音整齐,竟也朗朗有声。
那老者就在咫尺之间,恍若未闻,继续绕圈踱步,道“行气,深则蓄,蓄则伸……”
方轻衍讶道“这是干嘛?怎么不往下念?”
众孩童嘻嘻哈哈,旁边的熊顺抱肩膀道“往下念?我们在这里听了五年,从来没听过他往下念。他就会这一句呗。”
老人一圈圈的在屋中绕路,一遍遍的重复着那一句口诀,孩童们早就听得腻了,各自散去回家吃饭,只有方轻衍还盯着老人的背影,默默呆。带他来的熊顺也不耐了,道“怎么了?看上瘾了?乐一乐就好了,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
方轻衍摇头道“不对,你跟我说说他的来历,他必然是有来头的人。”
熊顺嗤笑道“有什么来历?咱们这里不就是演武学堂么?他也是教师爷啊。”
方轻衍道“教师爷?和外面马教头,侯教头他们一样?”
熊顺撇嘴道“那怎么能一样?马教头一个打他十个,侯教头一个打他一百个。五年之前,老东家把他聘过来的时候,就说他是教内功的内家拳的教师爷,和侯总教头并列,可了不起。我们这一拨,谁没跟他学过?但是三天他的底细就漏了,就会一句话,当我们是傻子么?早就不听他的课了,现在他就剩下一个学生了。”
方轻衍奇道“还有一个学生,是谁?”
熊顺侧过脸去,往旁边一指,诺了一声,道“就在那里,刚才他背那可怜的一句话,就是讲给他听的。”
方轻衍侧过头,努力的往里面看。因为墙壁的阻隔,他的视线存在着死角,以至于没现还有一个小小的身躯靠在墙壁上。
那是一个和方轻衍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正盘膝打坐。因为没在外面吹风,显得干净整洁,闭着双眼,神情安详的像睡着了一样。
熊顺笑道“就是他,钟家的小二。他跟着这老头五年了,每天进学从早到晚就是在这里打坐,也亏了他,这老儿还没丢掉教师爷的身份,能在学堂里混吃喝。”
方轻衍道“哦?他不知道这老人只会一句话?为什么还在这里打混?”
熊顺撇了撇嘴,道“他愿意呗。其实我也愿意,在这儿坐着多好,不用风吹日晒,不用辛苦练拳。可是没办法,不练拳将来没有出息,给爹娘丢人。我二爷爷虽然是大船东,可我们家也就是船户,爹爹还是要出门跑船。我若练不成高手,将来只能继续做船户,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他指了指坐在地上的男孩儿,耸肩道“小二就不一样了,他爹爹是咱们瓜陵渡上一个财主,匠户的领。渡口三分之一的地产都是他家的,他又是幼子,哥哥支撑门户,他只要坐着吃房租,就一辈子吃喝不尽。这样好的条件,还跟我们去练什么武术?跟着在这里混一天是一天就行了。”语气之中,说不出是艳羡还是鄙夷。
方轻衍直直的看着那男孩儿,眉头皱了起来。
熊顺看他出神,心中奇怪道这小子啥爱好,刚刚盯着老头看个不停,现在又盯着小二看,他俩有什么好看的?便道“走吧,这没什么可看的了,你要想看,咱们不如去隔壁院子看练软硬功夫的丫头……”
突然,方轻衍道“他死了。”
熊顺“啊?”了一声,方轻衍声音平平道“坐在那儿的,是个死人。”
大热的天气,熊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到脚浇下来,强笑道“你胡说什么?”又看了那男孩儿一眼,已经恢复了正常,道“嗨,你不懂。那老儿教的功夫有点邪门,练了之后,呼吸都停了,跟死了一样。但等过会儿练完了,他又活蹦乱跳的起来了,没事儿。”
方轻衍眉头挑起,道“你见过死人吗?”
熊顺干笑着摇摇头,方轻衍道“那我来告诉你,这个人已经死硬了。”他突然伸手,掐住了熊顺的下颚,道“你去摸摸他这个地方,已经僵了,还有手,应该也不会弯曲了。死了至少有两个时辰了。”
熊顺看着方轻衍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感觉胃里恐惧的直翻腾,突然打开他的手,道“开什么玩笑!”突然一翻身,从窗户翻进了屋子,冲到了那男孩儿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脑袋,道“小二,你没事吧……”只觉触手冰凉,好似摸到了一块冷硬的生铁。
他吓了一跳,顺势轻轻一推,男孩儿单薄的身躯应手而倒,落地出砰地一声。
熊顺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孩子,嘴唇哆嗦了一下,突然抬头大叫道“杀人啦!老骗子杀人啦!他杀了钟家的小二!来人呐!”
还未变声的童音高亢尖利,透过瓦房的屋顶,远远的传了开去。
方轻衍不舒服的皱眉道“叫什么?蠢货!”转身就要离开,刚走了两步,突然就听“轰!”的一声,脚下巨震。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地面在倾斜?
巨大的震动,让他倒在地上无法站起,土地,房屋,树木,还有人,一起震动了起来。
地震了!
方轻衍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原本矗立在院中的瓦房,在震动中轰然倒地,化为一堆废墟!
屋中的三个人,一个都没有出来!
震动停止了好一会儿,方轻衍才从地上爬起来,耳边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似乎外面也在大乱。
但人声虽然鼎沸,却没有往后面小院来的。这里是被遗忘的地方。
站在废墟之前,方轻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抬起一断横木,开始挖掘瓦砾。
“成不成的,就算你们的造化了。”
吭哧吭哧的抬起半块墙壁,熊顺的身躯赫然在目。他的身体弯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不需要经验就可以判断,没救了。
“一个。”
哗啦!
瓦砾碎片的震动声响起,半个身子猛地从缝隙中探了出来,圆脸男孩儿操了一口怪异的语调大叫道“我勒个大去——这他妈是哪儿啊?”
第一章纪事
七月流火,眨眼间,盛夏已经只剩下个尾巴,秋风渐起,吹黄了树叶。
离那场几乎把瓜陵渡翻过来的地震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月。
距离孟帅从废墟里爬出来也四个月了。
打了个哈气,孟帅从入定中清醒了过来,头晕眼花,就像刚起床一样。夕阳从窗户上斜斜的照下来,身前的地面上一片金红。
放学了!
孟帅一下子蹦了起来,蹦得高了点,震得茅草棚吱呀呀直响,几根稻草忽悠悠掉了下来。
“好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孟帅转过身,就见一个须皆白的老儿站在身后,双眼直的看着自己,扯了扯嘴角,道“老师,我要回家了。”
“嗯。”老者微抬起头,慢吞吞的问道“你明天还来吗?”声音虽然暗哑,但口气中带着几分紧张。
又来了,又来了!
孟帅腹诽了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老师,我保证明天一定会来。而且天天会来。”
老者放松了神情,“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缓缓地背转过身。
孟帅松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水杯,跟老者鞠了一躬,迎着夕阳走出了茅草棚。临走的时候,将水杯中的剩水倒进了屋外的花盆里。
一阵秋风刮过,孟帅打了个寒战,刚才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彻底消散,郁闷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头,道“明天还要来啊。”
作为一个现代白领,意外穿过来已经很不爽了,而好容易来到武风兴盛的世界,居然在整整四个月的时间内,每天浪费一白天听着老头重复一句话,练那个一上手就睡觉,醒来就下课的鬼功夫,想想就令人吐血。
真不知道自己的前任五年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反正他熬了四个月,实在有点受不了——四个月时间,他昼伏夜出,夜猫子什么作息他就什么作息。
孟帅何尝不想离开小院,在广场上和同学一起练拳,强筋健骨,挥汗如雨,那才痛快!
但是,他也有不能放弃的理由。
其中一个理由是——孟帅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茅草棚,四个月前,这还是一座瓦房——这个老头太可怜了。
作为学堂的教头,孟帅附身的小子已经是他唯一的徒弟,如果孟帅也离开,这个早就被视为骗子的老人一定会被赶出去流落街头,冻饿而死。
对于孟帅来说离开很简单,但对于老头来说,那就是一条性命。虽然这个叫水老的老头不知道多大年纪了,似乎有些痴呆的迹象,但孟帅能感觉到他也很担心这件事。
所以当水老每天晚上重复的不厌其烦的问那一句“你明天还来吗?”他也只能回答“我一定来。”
当然,这可不是他决定留下来的唯一理由。
让他四个月坚守茅草棚,练功不辍,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在这里。
缓缓闭上眼睛,灵魂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渐渐飘忽起来,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黑土。
那是一片诡异的土地,从他鸟瞰的视角来说,并不大,大概也就是半个篮球场大小,被包围在一片浓浓的雾气当中,形如孤岛。
在黑土中央,只有一株巨大的树木,通天彻地,仿佛不周山一样撑起了整个世界。但它的外形,还如同一根树苗一般青绿,茎干上只有小小一团树冠,却在中央长着如捕蝇草一样的两片夹子。
那两片叶夹牢牢夹住一物,坠的往下歪落,树冠上长着几枚青涩的果子。
而在树木旁边,有一块丑陋的灰突突的东西。乍一看好似一块岩石,再仔细看时,能看到两只大眼鼓出,分明是一只雕塑一样的蛤蟆。
这土地不知从何而来,但孟帅穿越之后,每每做梦,就能神游一遍。虽然不得其门而入,始终没能以任何形式踏上土壤一步,但他心中有数。
这土地,这树,这蛤蟆,都是自己的。
他也是看了那么多年小说电视的人,焉能不知道,这或许就是自己重活一世,收到的一点点小福利?
在这不可知的异界,能有金手指傍身,不管它是什么用处,到底能让人安心。但孟帅自从现这个地方,安心没感觉,只感觉糟心了。
原因是这捕蝇草一样的巨大植物的叶子当中捕获的那个东西,虽然看不清楚,但还是从叶子中间露出一双鞋来。
一双运动鞋,还有一角牛仔裤。
这特么就是他的脚。
虽然换了个身体,但前世那身体他用了二十多年,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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