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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生活第5部分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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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刚才是怎么回事。终于还是觉得不安,就跑到禾寡妇家去看她。 屋外没有月亮,夜幕黑洞洞的,只有地面上的积雪反射出模糊的白光。我一口气跑着穿过风雪交加的院子,旋风似的撞在禾的门上。 禾为我打开门时,露出猫一样的迷惑与警觉,看到是我,她才松了口气,然后又变成了一副疲倦慵困的样子,目光有点病态地垂下来,躺回到她的床上。 “怎么了,拗拗?”她一边重新躺下来,一边用由于困倦而嘶哑的嗓音问我,仿佛那声音不是从她的嘴里发出的,而是从她胸腑里什么地方吃力冒出来。因为我看到,她的嘴唇好像并没有动。 “我只是看看你现在是否还好。” “谢谢你,拗拗,我挺好。” 我站立在门框处,看见她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安详,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长袍睡衣,那睡衣相对于她的纤瘦的躯体,显得过于宽大了。她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像一只历经沧桑又安静如水的洁白的百合花。 我始终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禾做为我的邻人,能够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地经常在我的视野中闪现,实在是我乏味的内心生活的一种光亮,她使我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一个温暖可亲的朋友,一个可以取代我母亲的特殊的女人。只要她在我身边,即使她不说话,所有的安全、柔软与温馨的感觉,都会向我围拢过来,那感觉是一种无形的光线,覆盖或者辐射在我的皮肤上。而且,这种光线的力量可以穿越我们俩之间的障碍物,不像遥控器那样会被中间的什物所阻隔。&nbsp&nbsp

九一只棺材在寻找一个人(3)

我想,大概人与人之间和石头与石头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此。 我看见她躺在床上形容姣好,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就安心地回家去睡觉了。 第二天清早,我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冷颤中清醒过来。我一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生病了,肯定是在发烧,我浑身滚烫,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睡衣,可是我仍然觉得自己冷得像一只冰箱,往外冒着寒气。 我躺在床上用力喊我母亲,我听到自己的喊声像一堆纷乱如麻的羽毛在空中飞舞,耳朵里嗡嗡鸣响。我叫了几声,不知为什么,家里没有动静,也没有看到母亲的影子进入我的房间,便没有力气再叫,只好耐心地等待。 我停住呼喊后,才听到屋外院子里传过来一阵阵马蚤动,混乱与嘈杂的脚步声仿佛是从前院渗透过来的,我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说“死了”、“警察”之类的词。 这时,我母亲迈着慌乱的步子从屋外急匆匆走进我的房间,她一边进屋一边说,“拗拗,葛家女人被杀死了,你千万不要出屋。” 待母亲走近我,看见我烧得如同一只通红的煤球,缩成一团不停地打着冷颤。她叫了一声,“天!” 父亲已经几天没有回过家了,他一直在外省忙于各种会议。母亲一个人在这一天的清晨,忽然面临家里、家外一同袭来紧张,不免慌乱起来。 母亲让我张开嘴,冲着窗子的光亮,说,“看看,嗓子都快封住了!” 她一边唠叨我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像个孩子堆雪人玩,一边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最厚的棉大衣裹在我的身上。她把我生病的原因全归罪到我在院子里堆雪人堆得太久了。 我坐在母亲的自行车后边,她带我去医院。路过前院时,我看见许多人围拢在葛家门前,人们的脸上有一股奇怪表情,嘁嘁喳喳声撒落在雪地上,这氛围如一层阴影抹去了庭院里冬天的干枯与空旷。警察也来了,他们像一棵棵会移动的绿树,神情木讷,在布满白雪的地上无动于衷地走来走去,对围观的人群叫嚷着“走开,往后边站”。从他们不耐烦的神情里,我知道他们痛恨混乱,他们试图成为惶惶不安的人群的骨架,在乱糟糟的庭院里支撑起一片秩序。 自幼,我的体内始终有一种茫然无序的混乱,似乎身体里的细胞完全在一种可怖的“无政府主义”状态下存活,所以警察所代表的秩序一直为我的本能所逃避。这时候我见到了警察,全身所有的生物系统立刻紧张起来。 我听到有邻居在窃窃议论,葛家男人逃跑不见了,那女人是被她男人的腰带勒住喉咙,窒息而死的。 这些恐怖的耳语钻到我的脑子里像雷一样隆隆炸开,我感到天旋地转,喘不过气来。恐惧感使我觉得前院那一段往日走起来很短的路,如同黑暗无底的长廊,走不到尽头。 空气中仿佛不断飘过来腐尸的气味,院子里枯败的藤萝秃树忽然使我记起了昨晚的梦。 我剧烈地颤抖起来。&nbsp&nbsp

十床,男人与女人的舞台(1)

从医院打完针、开了药回来,母亲就赶到单位去上班了。走前,她把我托付给禾寡妇,请她关照我。 我躺在床上,看到窗外的光线荒芜而阴沉,奔跑了一夜的大风此刻疲倦地缓缓喘息着,把门外那棵枣树的秃枝的影子晃在窗户纸上。我的烧慢慢退下来,浑身感到轻爽了许多。上午在医院里折腾了近两个小时,我已精疲力尽。这会儿躺到自己的床上,望着窗外一大片低沉的冬云,一会儿反射出太阳的桔黄|色,一会儿又潜入云层变成铅灰色,我心里想着前院葛家的恐怖事件,不久便睡着了,直到中午禾叫醒我。 禾用手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又把她的脑门贴在我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说,“好多了,还有一点点烧。坐起来,吃点东西,我给你做了鸡蛋榨菜丝汤面,还放了胡椒粉和香油,快趁热吃了,再发发汗就全好了。” 我说,“我不想吃饭。你吃。” 禾说,“拗拗,听话,快坐起来。” 她说着,便撩开我身上的一角被子,弯下身子往起拉我。我坠着不起来,我说,我恶心,身上疼,不想吃饭。 这一年,我的个子已经长得几乎同她一般高。而禾由于常年的糖尿病,每天吃的粮食必须控制在二两半以内,所以她是个纤瘦的没什么力气的女人。我若是懒懒地摊在床上不打算起来,她肯定是拉不动我的。 我说,“你吃吧,我看着你。” “哎,”她叹了一下,“你不吃,我也先不吃了。” 她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把我的被子重新掖好,说,“看,你简直像一根蜡烛,才发了一夜的烧,就烧细了一圈。” 她这时又成了一只慵倦的猫,倚着我的被子侧着身子看我,浅蓝色的眼白湖水般清澈,黑黑的眼珠有点凄惶不安地闪动。她的眼睛妩媚得像一种病毒,使人产生药瘾,仿佛她的血液里永远流动着某种隐匿的意愿,从她的眼孔投射出来。 我把平伸的小腿收拢膝盖立起来,大腿倾斜着支在她的脊背后边,想让她坐得舒服一些。我的绵软无力的两条腿一接触到她的身体,就如同上了弦,挺有力气地稳在床上,让她靠着。 “那我就陪你说说话吧。”禾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最舒适又方便说话的角度,用侧面靠着我的腿,并把一只胳臂越过我耸起的膝盖,支在里边的床上。 我说,“你总是自己给自己打针,一定很疼吧。” 她说,“不疼。你放松肌肉像没事一样,就不疼。你越是僵紧着,就越是疼。” 我说,“上午,给我打针的小护士可能正在生谁的气,而且肯定把我当成那个人了。她像给大象注射似的。”我把裤子往下拉了拉,褪到胯骨底下,针眼周围硬硬的,已经青了一大片,“你看!” 禾看了一眼,立刻心疼起来,说,“后边那几针别去医院了,我给你打,肯定不疼。” 我说,“你也会注射青霉素吗?” “都一样。”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指抚压在我胯部的针眼处,轻轻地揉着。 她的指尖非常凉,蛇一样极富弹性,柔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我看到她颀长的颈项弯垂下来,ru房在毛衣里微微隆起,细瘦的身体向右倾斜俯向我。整个身体的弧线像一首动听的歌那么流畅。她的脸孔显得有些苍白,但是她整个躯体的皮肤都释放着一股柔情,那柔情随时准备着奔向我,落在我的身体上,保护我并驱逐一切降临于我的疼痛和厄运。 这一切使我感到无比惬意,特别是禾的触摸把我的感官引上了某种模糊的歧途。我想起了多年前她要我靠在她的胸口,吸吮她的玉石枕一样光滑的ru房那一幕,想起她悲戚的眼泪像滚落的珠子从脸颊流淌下来。然后,不知怎么回事,伊秋家里屋的行军床上,那两个光裸的躯体扭在一起的图像,像电影似的忽然从我脑中一闪而过。 于是,我转移自己的视线,转向屋门方向。我看到12月的阳光从窗户玻璃斜射进来,房间里显得比上午明亮了许多,浮荡的尘埃在光线里旋转。&nbsp&nbsp

十床,男人与女人的舞台(2)

我故意岔开自己的思路,说,“葛家女人肯定死了吗?” 禾说,“肯定死了。早晨6点多钟,前院上早班的人见他家房门四敞大开,就冲里边叫了两声,没有应声,就探进门框,发现屋里没人,床上乱糟糟的,心里觉得奇怪。他站在门外迟疑了一会儿,不敢进去,怀疑是被偷盗了,就又叫来了几个人。几个人围在葛家门前转来转去,越想越觉得不对,门应该锁上才对。大家想,肯定出事了。” “他家女人没在屋里吗?” “后来,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屋,试探着勘察了一番之后,才发现她被捆绑着脸孔朝下塞在床底下,嘴里堵着枕巾,进屋的人又都被吓得跑了出来,有人去叫了警察。” “那她肯定死了吗?” “警察一清早就来了,直到将近11点钟,才把她拉走,肯定是死了。” “是葛家男人杀的?” 他们家的事可说不定,两个人唇枪舌剑吵了大半辈子,好端端的两个人,挤到一个屋檐下,生生挤成了仇人。他家的床,几乎是他们惟一和睦的舞台。外院的人说,他们俩以前在床上的夫妻生活都是一边争吵一边做。自从他家女人生了病,这几年他们连惟一和睦的舞台也不存在了,这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也该结束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禾叹了一声,接着说,“一个家,有时候既是生活的取之不尽的源泉,又是生活的用之不竭的苦汁,它可以促成生命,也可以促成死亡。” 我想起了自己的家,心情忽然沉重起来。我说,“我爸妈倒是不吵,可是……” “他们那种‘冷战法’也够熬的。你知道斯宾诺莎的叶子吗?”禾说。 禾喜欢书籍,这我早就知道。我曾在她家的木床底下看到过两只扁长的黑箱子,里边全是外国书,那些书令我非常兴奋。有一次,大约是我初中放暑假的一天,我提出要看她的书,她便从箱子里挑出两本小说给我,我记得一本是《鲁宾逊飘流记》,还有一本是《牛虻》。她说,我要是愿意看,箱子里的书都可以让我读。后来我忙于功课和考试,就没有继续向她要书看。但是,我知道,那些书她都看过。 “斯宾诺莎?”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没有两片叶子是相同的。你看我们这个院里的每一家。” 隔了一会儿,我说,“人干吗非要一个家呢?男人太危险了。” 禾说,“是啊。” 她应了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就不再说。也许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我们沉默了好一阵,禾又说,“有时候,一个家就像一场空洞的骗局,只有墙壁窗户和屋里的陈设是真实的,牢靠的。人是最缺乏真实性的东西,男人与女人浇铸出来的花朵就像一朵塑料花,外表看着同真的一样,而且永远也不凋谢,其实呢,毕竟是假的。” 我说,“你以后再不要找男人了,好吗?像我妈妈有我爸爸这么一个男人在身边,除了闹别扭,有什么用?”然后,我压低了声音,说,前些天,我从爸爸的书柜里翻出来一本男人、女人方面的老书,我看到书里说,女人是成长得很快的疯草。还说,女人是危险的、邪恶的、潜行卑陋的四蹄兽。这书肯定是男人写的。我爸爸肯定就是看多了这种书。其实,我觉得男人才是这样呢!” 禾笑了起来,“看你男人女人说的,小傻瓜,没你爸爸哪儿来的你!” “反正你也不要小孩子嘛。我以后就不要。”我说。 “那我老了呢?”她问。 “我照顾你。我永远都会对你好,真的。” 禾的眼睛忽然亮得如一面镜子,晃在我的脸上。她在被子外边用力抱住我,弯下身子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像我现在照顾你一样?” 我点头。 “那你背得动我吗?” “等我病好了试试,肯定行,你这么瘦。” 禾有些激动起来,就又俯下身用力抱住我,不再说什么。&nbsp&nbsp

十床,男人与女人的舞台(3)

即使隔着被子,我也能感觉到她插到我腰背底下的纤细的胳臂,正如同握紧她自己的未来一样拼命抱紧我。我听到了她微促的呼吸,她低声唤着,“拗拗,拗拗。”我从她起伏而哽咽的呼唤中,感觉到她的内心正在被委屈与感动、悲凄与希望这些混杂的情感所纠缠。 禾在我的心里,始终是一场气氛渲染得很浓的悲剧女主角,这感觉一方面缘于她天生丽质的纤美妩媚,另一方面是在她的身体内部始终燃烧着一股强大的自我毁灭的力量,一股满皇遗风的没落、颓废之气。这气息传递给我,总使得比她年轻许多的我产生一种怜惜与依恋的感情。 这时候,禾从我的身上坐直身子,似乎有点惊讶地看了看自己那件蓝色小碎花的外衣上,已经沾满了斑斑泪痕。然后她抬起头,问我,“饿不饿?我去给你热饭。” 我说,“不饿。” 禾站起来,又把手伸到我的脑门上试了试温度。她的手指凉凉的滑滑的,像一块干爽的凉毛巾,敷在我的额头上。 我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她外衣肩膀上的一根线头揪掉,然后就攥住她抚在我额头上的那只手,不想让她离开我。 我一触到她的手,她便放弃了离开我去热饭的念头。她缓慢而犹疑地重新坐下来。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仿佛她身上的蓝蓝的小碎花哗哗啦啦地掉落下来,撒在了我的身上,我被淹没在一股植物蓝的醇香中。 “拗拗,我给你按摩好不好?”禾迟疑了一会儿,说。 我的身体仰卧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表达不出来任何意愿。 “喏?”禾试探着又问。 我的身体依旧像死了一样,僵硬地躺着,失去了反应能力。 禾掀开我的被子,搂着我的肩,把我脊背朝上地翻过身来。然后,她那双凉凉的手便伸到我的衣服里边去,在我的脊背上抚摸起来。那一种特殊的滚烫的凉一触到我的肌肤上,我就仿佛从一个高处跌落了下来,空间差使我产生了极为美妙的眩晕。 这个时候,高烧退后疲倦而松弛下来的我,只有一个愿望,禾不要离开,就让我舒服地死去,而且,死的愿望非常强烈。其实,我能够感觉到,她也不想离开,因为,她正在尽可能地弯垂身子贴近我。 我格外担心无法长久地握住这一段美好的时光,担心它转瞬之间就会从我的身边溜走。我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长久地挽留它,于是我就装做睡着了,任凭禾那双凉而光滑的手在我的皮肤上滑动。 这样,我便把松弛舒服与紧张恐慌这一对矛盾的东西,同时推向了自己。美妙的感觉自然是来自于我那青春期的肌肤的某种模糊的饥渴;而在“睡着”的安宁姿态掩盖下,慌张的心理却一点一点膨胀起来,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才可以使自己像真的一样“醒”过来。 这种慌张,很像有一次我在t先生面前“坦然”地编瞎话。那一天,他站立在讲台上,准备叫几个学生站起来朗诵自己的作文,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教室里扫来扫去,在我们的眼孔里捕捉着某种信息。我格外慌张,因为我并没有完成我的作文。我当时在心里暗暗编着瞎话,如果他叫我起来朗诵作文,我就说我的作文本落在家里了,如果他要我立刻回家去取,我就说我的钥匙在母亲手里,但是,如果他下课后坚持要给我母亲打电话,那么……我害怕起来,很担心自己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的身体由于慌乱而晃动,哪怕是一下,也会把他的目光吸引过来。 那个时候的紧张,很像我此刻躺在床上假装睡着的紧张。 但是,那一天,我脸上佯装出来的自如救了我,t先生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也没有喊我起来朗诵我的作文,就像我的富于灵气的作文成绩,总是能轻易地就从t先生身边顺利通过。下课的铃声一响,如同解除了空袭令,我飞快地跑出教室,户外的空气和阳光散发着从未有过的芬芳和惬意。 这会儿,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禾的手指虽然只抚在我的脊背上,却覆盖了我的全部感觉。我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花这么长的时间来回忆作文课上的一件微不足道却极为走运的小事。&nbsp&nbsp

十床,男人与女人的舞台(4)

我闭着眼睛,在禾的指尖与我的肌肤的触碰中呼吸,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意念正在沉向某种深处或者远处的什么地方,它和我此刻的紧张的愉快纠缠在一起,围绕着这愉快。于是,我努力集中起自己的思绪,打算整理那些茫然无绪而又不连贯的念头,用力想那沉向深处或远方的无形的东西是什么。 慢慢的,那个不确实的什么终于明晰出来,那是我对禾的莫名其妙的想念,仿佛她此刻并没有在我的身边,而是在一个遥远的地方。&nbsp&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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