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部分(1/2)
保连双手平端起酒碗“爸,我敬你。祝你福如东海,祝你身体健康!”
进仁也向儿子端起酒碗“乖乖,爸爸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学习进步,今年考个好大学!”
保连嘴稍微呷了一口,酒面就矮了半公分。进仁含笑看着儿子,心想这娃又是个喝酒的好佬。他端起酒碗还没沾到唇边,眉头就发皱了,勉强咪了一口,“咕嘟”一声,生生地咽下肚去。
“爸,你咋不敞开喝?这酒不丑啊。”保连说。
“是不丑,‘洋河’嘛。”进仁说日鬼,他这么个好酒的人,不知怎的,这小半年闻见酒味就冲头脑子,不大想喝了。“也许是老了,喝不动喽。”
进仁搛了个大斫肉放在儿子面前的汤匙里,要他趁热吃。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
“爸,你不老哩。就是瘦了,比暑假时瘦多了。又黄。莫不是身体有啥问题,你可要去查一查呀。爸。”保连边吃斫肉边说。
“是要去查一查了,看来。饭量也减少,吃在嘴里不香。身子发虚。”进仁说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去东台,认真查一下。
保连说身体有毛病不能拖,要爸爸明后天就去。
进仁笑了,说呆小伙,过年呢,不作兴新年头上就看病。他想了想,说过了十六夜(元宵节)去吧。
保连在那碗咸鸡子里捞出一只鸡腿,搛给父亲,“爸,酒不想喝,你吃菜!”
“鸡腿该派是伢子吃的。”进仁又把鸡腿搛到儿子的汤匙里。他从鸡碗里夹出鸡头来,说“鸡头鸭爪,大人最欢喜啃。‘一个鸡头三两酒,两个鸭掌打不走。’——下酒最好了。”他侧过头,一口咬掉了鸡冠子,咂吧咂吧嘴,很香的样子。
进仁慈爱地看着儿子“一晃眼,长这么大了。过了今晚就二十二了。要是在从前,爸早抱孙子喽!”他眼睛发亮,对保连说“你这次一定要考个好学校——四年一过,出来就结婚!”
保连能喝酒,但哪怕喝一口酒脸就红。上次钱老师抓住存扣喝酒的把柄,其实是从保连脸上瞧出端倪的。听爸爸这一说,红脸更红了。在这种时候——除夕夜——父子俩面对面吃团圆饭,保连就格外体验到亲情的温暖和可贵,体验到父亲对他的挚爱。他把鸡腿搛起来要啃,又放了下来,低着头,难过地说“爸,都怪我。要是我今年考上了,你精神哪会这么差?是我不争气。”
进仁说“不怪你,头一年能考成这样不错了。存扣不也没考上?不过就差几分,就算硬挣上去也未必能考上好学校。”说他当时把保连估的分当了真,心里欢喜,就在外面说了,哪晓得……“自从把你弄到草潭去,爸在家里硬生生等了五年啊。我就是要证明我娃是好样的,我娃不是杂碎……”
“别说了,爸!”保连流着泪说,“爸你放心,今年一定会考上的!爸你放宽心……”
外面起了小风,像是要下雪。蹾在院子中间梨树下面半人高的斗香被风一吹,香头忽然燃了起来,熊熊的火。进仁忙过去吹灭了火头,小心端到廊檐下面。远远近近有鞭炮在炸响。巷子里有孩子在奔跑,欢声笑语,大概是吃过年夜饭赶紧往有电视的人家去了。保连晓得晚上八点中央电视台有春节联欢晚会,但他不想去看。自从爷爷去世以后,爸爸整年累月地孤零零在家,就盼个假期和儿子团团圆圆在一起,除夕夜他更要陪爸爸,谈谈家常,接香守岁。菩萨面上的千响挂鞭和剥开药捻子的“冲天炮”已准备好了,等到子夜,他要亲手燃放它们。
爆竹声中一岁除,它带来的唯有希望。
腊月二十四这天中午,妈妈桂香准时回来了。阖家团聚,高高兴兴。桂香马上加入晚上“送灶”的预备中铲阴沟,扫院子,清理厨房,掸尘,炸豆腐,做糖饼……她指派存扣“你去老八队望望,看秀平的哥哥有没有从扬州回来。一个老一个瘸的,去帮人家掸个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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