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十一)如鱼得水,谢远在老家幸福的生活(1/2)
(四十)如鱼得水,谢远在老家幸福的生活
1975年7月,放暑假的谢远回到了新屯村,谢天祥家的院子里忽然热闹了许多。谢远用平常的声音问候爷爷奶奶,谢天祥的眼睛笑眯眯地回答着“好,好!”,边用手胡虏着修剪得整齐的小平寸头儿,奶奶李玉容却只是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时谢天祥提醒谢远道,“你奶奶耳朵背,小声儿说话听不见,你得大点儿声儿才行!”于是谢远便将声音提高了“八度”问候奶奶李玉容道,“奶奶好!”李玉容本就细小的眼睛此时竟笑眯成了一条缝儿,她连连回答道“好,好!远儿回来了,好,好!”从此谢远和奶奶李玉容说话,便像别人一样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刚到新屯村的谢远本已对这个院子十分熟悉,没有经过任何油漆的门窗尤其是那两扇院门让他感觉到亲切。院子刚落成那会儿,这两扇院门成了他的玩具,他爬上他的顶端在那里左顾右盼,那种居高临下视野“广阔”感觉让他心生愉快;他一只脚踹在门楼儿的砖墙上让门扇转起来更是让他高兴得“嗝嗝嗝”地乐个不停,就这样他能玩上很长时间。如今已经十三四岁的谢远对于门扇的快乐还记忆犹新,但依他现在的身高与体重已经不再适合再在门扇上荡悠悠了。这时候,他发现西厢房的墙上立了部木梯子,他眼前一亮便蹬着梯子上了西厢房!那西厢房与正房不同,正房是华北地区典型的木梁结构的建筑,有柁有檩有“人”字型的屋脊,这样的结构便于雨雪之后在屋顶上不存留从而不渗漏,西厢房则是檩条与足够粗细结实的木棒混搭而成,没有木柁而只是一面几乎没有倾斜度的平平的房顶,这样的的屋顶可以晾晒些东西,比如需要晾干的花生、瓜子或是红薯干什么的,但在谢远眼里,这里却了顶好的玩愉之所。
在厢房的屋顶上,他要么躺在那里闭着眼睛,透过眼皮去感受太阳,那时眼皮变得薄而近乎透明,即便是紧闭双眼,也能感受到太阳的光芒与火热。要么他站在房顶上,挥动着一头绑有一块红布条的长竹竿,将院子边杨树、榆树、槐树上的雀儿吓得纷纷惊叫着逃走,就连知了也暂时安静了下来,停止了噪叫。他从小生活在京城中,只偶尔在居住的大杂院旁边的树上听到几声断断续续的蝉鸣,他听惯了或尖锐或和善的汽车喇叭声,但回到新屯村便几乎听不到那代表城市的大大小小汽车的声音,他从一大早便在朦朦胧胧中听到鸟雀的“叽叽叽叽”地鸣叫,于是他在快乐中醒来。太阳逐渐升高之后,那代表着农村的蝉鸣便铺天盖地地响了起来,在午休的时候,那声音便成为了一种“噪音”,一波一波绵绵长长地传入耳中,吵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谢远心中略恼,但转而便笑了起来,他便想着法儿对付这讨厌的东西。他找来一段“马尾”,那东西比人的头发粗硬而又有韧性,他把它系在长竹竿的一头儿,再系上一个活扣儿,他将那物件轻轻地慢慢地靠近那已经被他发现地高高地趴在树枝上叫得正欢的“知了”,这时候,或许是发现了这个离它越来越近的物件儿,知了展翅欲飞,然而晚了,它飞不走了,马尾系成的活扣儿将它箍得越来越紧,于是知了只有束手就擒。对于谢远来说,这种逮知了的法子刚开始时新鲜刺激,他先看好知了的确切位置,然后小心谨慎地用马尾系成的活扣儿套过去,似乎也只有那样才有可能成功套住它。这个法子对于低矮一些树枝上的目标有用,将其抓住的机会要大一些,而一旦树枝高了,便常常是竹竿子将要伸过去“布局”时,竟被知了识破而惊得怪叫着飞走了!谢远于是又想了一个法子,这一回他在竹竿的细端绑结实了一个粗铁丝折成的成年人拳头大小的圆环,他将这个圆环上粘足了蜘蛛网,这样就做成了一个“粘性”十足的“网”。谢远举着这个宝贝儿先在自家院子旁边的树上找目标练手儿,继而在这个村子的大街小巷里举着竹竿招摇过市。谢远、国柱带着谢新、国建满村子转,所到之处,众知了纷纷偃旗息鼓,它们好像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于是便“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到这小哥儿四个走过去了,它们就“变本加厉”地继续叫着闹着响成一片。谢远心中暗道,“好小子,想跟老子打游击战,你们也配!”于是他们便时常杀它个“回马枪”,居然收获不小!
有了胜利果实,他们自有处置的办法,他们会将这东西三个五个串在铁签子上放到火上烧烤,等到烤出了糊香的味道便放在嘴里狼吞虎咽地咀嚼之后吃下去。不需要盐,更不需要其它佐料,那烧烤的知了确是极香脆!
(四十一)
或许是因为绵羊毛长味道重的缘故,谢家人几乎从来没有养过绵羊,他们养的都是山羊。这种羊长着两只犄角,那是他们用来防御或攻击敌人的工具。这种羊没有长尾巴,所以拉过小黑药丸似的羊屎蛋儿之后屁股那里仍然保持清洁,这就应该是它们比大尾巴绵羊体味儿轻的原因。谢天祥家的羊平时就用一根铁链拴着,另一头有一根拇指粗细的长铁钎子,将铁钎插在有嫩草的地方任其自食或趴在地上高高地扬起羊头,警惕地盯视着前方,这种一般不闹毛病,而一旦生了病,那颗高傲的羊头便低下或干脆躺在了地上。它们对于外界的戒心要甚于较为温和的绵羊,并且反应灵敏奔跑速度快,有着比绵羊厉害得多的野性,我们甚至可以称之为“生猛”。
打从谢远回到新屯的那天起,这一白一灰两只山羊便用更为警惕地眼睛关注周围的人和物,竖起两只耳朵谛听周围的动静。而这一切,几只半大的小羊竟是浑然不知,依旧围着自己的爹妈“咩咩咩”地叫着跑动着,有时跑得远了,灰羊连声“咩咩”地叫它,似乎在召唤或是呵斥,那跑远的小山羊急忙停下来,它似乎还没有被它爹这么严厉地喝骂过,于是“咩咩”叫了两声便轻跑了回来,凑近它妈妈白山羊旁边寻求温暖。
谢远骑羊娱乐谢家人都知道,因为怕他被愤怒的山羊用犄角顶伤,所以爸爸谢明乾、妈妈钱凤英几乎每次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别骑羊,别拿羊当娱乐工具!那山羊是不愿意被压上重物满世界跑的家畜,它们习惯了自由自在地吃草,到头来为人贡献自己的身体,羊肉、羊皮、羊头、羊骨头,就连女孩子玩的‘羊拐’不也是羊身上的出产吗?这就够了!别再去招惹它们去了,啊?!”
但谢远对羊似乎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或者说是征服欲。有一次他回新屯村来,骑上了一只大肚子母羊,他不知道那是一只怀着羊羔的,只是见它别的羊“肥了些”且行动略显迟缓,他便揭开细铁链骑了上去。那母羊被惊得挣扎反抗向前窜动希求摆脱掉这个“魔王”的纠缠,谢远则仿佛骑上了高头大马一般紧握着羊犄角并夹紧双腿,叫着笑着骑在母羊身上。这一切被不远处的公羊看在眼里,它疼在心上,双眼血红,愤怒地“咩咩”叫着,并用大力欲冲过来帮助“老婆”,无耐被深深插进土地里铁钎所羁绊,它便只有用愤怒地叫声来帮忙!这时,收工回来的二姑谢明月看到了这一幕,她飞跑过来,大声呼叫道,“谢远,快下来,下来!那只羊快下羊羔了,那只羊快下羊羔了!”正玩得高兴的谢远听到姑姑的呼喊愣了一下,随即跃下羊背,松了紧握住羊犄角的手!他意识到自己这回真的闯祸了,于是不敢直接回家,直到薄暮时分,太阳只剩下半张脸的时候,他才磨蹭到家门口。那时村里的兽医已经被请了来,在他的帮助下,母羊顺利产下三只小羊羔,而母羊则因为惊吓愤怒体力透支而躺在铺了麦秸的地上长长地喘着气!
这一白一灰两只成年山羊大约因为遗传基因的缘故,它们见到谢远的影子便陡然绷紧了身体如临大敌。有情众生大约都是讲究尊严的,正如俗话说的,“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这山羊也是如此。人家在那里规规矩矩严严肃肃地吃草长肉,不愿受人打扰!但谢远常在傍晚将羊牵回家的时候有一股骑上羊背的冲动,但这两只成年羊常常是飞快地往家里“逃”去。有一次,一不小心,灰羊挣脱了谢远,竟自带着长长的一段细铁链子往家飞奔而去,谢远童心大起一路追去,看看追上,他便用脚将铁链子踩踏住,没有想到,情急之下这灰公山羊竟使出了祖宗遗传给它的窜山越岭的生猛劲头儿,一下将脚已踩在拴羊细铁链子上的谢远带得摔倒在地,摔得屁股生疼。还有一次,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这只灰公山羊,低下头将两只尖锐的犄角冲着谢远猛冲过来,亏得谢远手中有根木头棍子,要不然非吃灰公山羊的亏不可!
(四十二)
虽然西厢房是平顶的,但却也有两米高矮,站在平平的房顶上,越过院墙可以远望到南河边的一带含烟的白杨的树冠。这时,南坑已经填平了,一层薄纱般的轻雾在百亩平整的土地上飘飘的缓缓地移动着。这一年的夏天虽然闷热,但每天的早晨或在雷声隆隆低下数滴雨点过后,还是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溢满了湿乎乎的泥土的气息。有南坑和它里面的积水的时候,常能听到青蛙的大声的鸣叫,与癞蛤蟆的闷声低鸣,如今却有蝈蝈的声音从或东或西的耕地里传过来,那声音饱满而圆润,这便吸引了谢远寻着声音去抓蝈蝈,但他却常常是空手而归,那东西虽小却不容易被抓到,反倒是蚂蚱和蜻蜓更容易逮些。暑热而少雨,空气仿佛干透的柴草一般划根火柴都能将其点燃。但每到了太阳平西的时候,新屯的街道上便有成群的蜻蜓,衬着降下来的晚凉疯狂地舞蹈,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这时不论男孩女孩甚至于成年人,举着大扫帚去拍,谢远等人岂能错过?!女孩子捉蜻蜓大多是娱乐,捉到之后捏着翅膀研究欣赏一番便松手放了,男孩子们则既要娱乐又要实惠,拍蜻蜓的过程令他们兴奋得身心愉悦,而将捉到的蜻蜓烤了来吃则让他们有一种收获的快感。相比较而言,蚂蚱却要少一些更难逮一些,但夏天的蚂蚱青绿硕大,比之蜻蜓抑或是秋天的蚂蚱要好吃得多,谢远便时常出现在庄稼地头寻觅这绿色的目标。
谢远其实更愿意逮麻雀人们常称其为“老家贼”的鸟。他拿家里的一张竹编的“筛子”倒扣在院子当中,拿一把棒子粒儿撒在其中,再拿一截木棍儿将竹筛子支起来,在木棍儿着地的那头系上一根细绳子,这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谢远坐在堂屋门口的阴影里手中握着细绳子的一头耐心地等候。那小东西嗅觉咋不咋地谢远不清楚,但他知道它目力极好,虽赶不上高空中的鹰能够捕捉到地面草丛中的野兔的那般犀利刁钻的目光,但哪里有食物在它们快速飞行的过程中就能感知得到,那谢远布局中的玉米粒儿自然也是逃不脱它们的目光。不一会儿便有两三只麻雀“叽叽”叫着落在了院子里,它们或是远处空地上雀跃着,或站在桃树的枝叶间冷眼静观,看到没有危险,它们便放低了声音往前凑,这时它们还要再仔细认真地确认一下,于是它们忍住了眼瞧着到嘴的食物的诱惑,两只细细的脚爪站在那里,小小的脑袋左顾右盼着,这时它们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叫声。这时周围静极了,能听到树叶被风出动发出的“沙沙”声……这样大约过了十秒钟,一只麻雀终于忍不住跃了进去,对着一粒食物下了一嘴,然后又叫了两声。谢远看打仗的电影看得多了,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探地雷的敌人工兵或是小股敌人的先遣部队,“这个时候可是不能打草惊蛇!这个时候拉动绳子常常是一无所获,敌人正处在高度戒备状态!再耐心一点,再等一小会儿,会有结果的!”谢远冷静地在堂屋的阴影里注视着那只细眼儿竹编筛子和它下面的麻雀。旁边的两只麻雀仿佛确认了自己是安全的,到那里吃点“点心”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便也斗身跃入其中。这时候,谢远还是不拉动绳子,这个时候拉动绳子成功率最多有三分之一,因为这个时候麻雀吃食还没有进入到“忘我”的状态!待到三只进入了包围圈的猎物你一粒我一粒,边吃边兴奋得“叽叽”欢叫着时候,就在这时,谢远猛地拉动了手中的细绳,木棍被突然抽走,“偌大”的筛子忽悠一下平倒了下来!谢新比谢远还着急地奔了过去。
谢远回新屯村之前,好友罗常友送给他一把牛筋黄花梨弹弓。比起谢新、国建的粗铁丝折成的小玩意儿一样的橡皮筋弹弓,谢远的牛筋弹弓于朴拙中见出典雅与奢华,谢新常拿在手里端详玩味,但他力气小还不能将牛筋的力道发挥出来,后来便只得作罢。谢远在西厢房的屋顶上可不只是欣赏景物,他口袋里装了半口袋儿个头均匀的小石子儿,他站在屋顶上向树枝上搜索着雀鸟的踪迹,不时地举起弹弓闭上一只眼向目标瞄准然后发射出去,这样常常是惊得满树的鸟雀扑扑啦啦一齐抖翅飞走!大约发射二十次能将一只弱的或幼的吓得跌下枝头,发射三十次能碰巧射下一只来,尽管如此,谢远仍然精神抖擞,握着弹弓仰着脖子寻找目标。这样玩厌了,谢远、国柱两大大孩子便带着谢新、国建两个还没有上学的小孩子,扛着长竹竿、拎着弹弓在新屯的大街小巷中转悠着寻找着目标,逮知了射麻雀让他们玩得不亦乐乎沉醉其中,无论有无收获。但说起来,最令他们着迷的还是晚间逮麻雀。
麻雀与燕子是华北地区离人最近的鸟类。燕子的窝常是堂而皇之地叼筑在人家正房的屋檐下,人们不去招惹它们,当然它们也不去招惹屋主人,每天早出晚归养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倒也悠哉自在;到了深秋时节,这种鸟便携家带口踏上了南巡之路到南方到暖和的地方去避寒过冬,等北方到了到了春暖花开时节它们再“叽叽喳喳”地叫着返回北方的家,屋主人看到这一家子闹闹哄哄的不但不恼反而心中美滋滋充满了喜悦与希望,毕竟河开冰消,春回大地,欣欣向荣,燕子在这个时候回来,主人能不高兴?!况且燕子是捕虫能手又天生顾家,所以北方人喜欢燕子甚至到了尊重的程度。与之相比,麻雀的名声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首先这麻雀不去自己叼材取料地做窝,而常是在房檐下瓦缝间寻找栖身之地,如果燕子住的是宫殿这麻雀则住的毛草房;再有这麻雀经常聚众偷吃人们晾晒的谷物粮食,等到人们发现驱赶它们的时候便一哄而散,“老家贼”的称呼便由此而来。或许还有别的不如人意处,所以人们对此种鸟经常是嗤之以鼻。其实麻雀的主要食物是蚂蚱、菜虫、玉米叶子上的蚜虫等害虫,而不是谷物或粮食。偏见害人哪!但与燕子相比,这种鸟类不懂得经营房地产却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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