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无私有弊都督无奈 见缝插针统帅遂心(2/2)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中军新选拔的百夫长陆渊!
萧辰见状从袖子里掏出了玉珏,举了过去。
“陛下使节萧辰,特来探望北徐统帅!”
陆渊见是萧辰,稍稍拱手致意。
“末将见过萧使!”
“嗯,陆将军别来无恙啊。”
“劳上官挂念,不过今日不巧,殿下伤寒未愈,还请择日再来。”
“呵呵呵,还伤寒未愈呢?”
“那么刚刚是谁在里面嬉戏打闹呢!”
“还请上官自重!”
“殿下已卧床多日,若有人以持节之名图谋不轨,就休怪末将无礼了!”
陆渊说罢,便要拔刀。
欧阳僧宝见状向前跨了一步,挡在了萧辰身前,只见他双眼瞪得溜圆。
僵持之际,有三个女子裹着纱袍从帐内溜了出来。
“殿下有令,有请萧使。”
几人行了礼,而后赤足小跑了出去。
萧辰微笑着瞧了瞧陆渊,稍作点头作罢。
布帘拉开,迎面袭来一股浓浓的脂粉味儿。
萧辰挥着手扇了扇。
账内灯火明亮,却不见临川王。
靠着营帐的北墙,悬着一副洛口驻军舆图。
下面是一张蒙着虎皮的胡床,说是胡床,更像是一把靠椅。
前面是一张带着金龙纹饰的方桌,桌子上珍馐美味顺次摆放。
桌底下堆着一堆书简和糙纸册子,旁边便是一口青铜三足鼎,时而散发出酒香来。
地上铺的是毛向外的狐狸皮,一水儿的雪白色,没有半点瑕疵,那皮毛踩上去软绵绵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萧辰奉旨持节,特来探望殿下!”
萧辰唤了一声。
“咳......咳咳......”
大帐里侧的隔间里缓缓的传出来一阵咳嗽声。
不一会儿,临川王裹着一身素袍,头上缠着布巾,赤着脚蹒跚而来。
“臣司空、骠骑大将军,遥祝陛下金安!”
临川王朝着东南方向跪地叩首。
“恭迎萧使。”
临川王起身拱手。
萧辰也跟着拱手致意。
“听闻殿下身体有恙,本想着待您恢复后相见,适才从此处路过,未曾禀告便来叨扰,都怪萧辰一时情急,还望殿下恕罪。”
萧辰嘴上说着道歉,心里已经开始大骂了。
看你还装什么,刚才还在那戏耍打闹,见了人就开始装咳嗽了。
“哎呀,常侍何以自责。寡人于午后时稍感清醒,故而差婢女备下酒宴,适才正要到你帐中相邀,没想到常侍与我想到一处了,你我真是心有灵犀啊!”
“来来来,快请坐。”
“咳......咳......”
临川王动作迟缓,扶着桌角靠坐在了那张胡床上。
萧辰看了看桌面上,这些美酒珍馐分明是给他自己吃喝玩乐的,那只大陶盘里的鹿肉上面牙印都整齐划一,还说什么备酒宴款待,真是张嘴就来!
“殿下盛情,萧辰愧不敢当。您伤病在身,理应安心修养,在下冒昧前来已是失礼;更何况三军将士还在寒风中守卫疆土,更是疲累不堪。在下又怎能视而不见,如此把酒言欢呢!”
“呵......呵呵......”
临川王听了这话,那张原本就粉扑扑的脸更是加深了色调。
“常侍心系边疆,寡人自当钦佩!不过能于千里之外与故友相见,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啊!”
“来人!”
“是。”
一旁白白嫩嫩的袁炳快步过来,拱手行礼。
“给常侍斟酒!”
“是。”
袁炳与萧辰对视一番,毕竟以前见过,也算是打个招呼了。
“袁总管真是贴心,殿下所到之处都有总管在身旁伺候着,萧辰若能有此心腹,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粗糙了。”
这主仆二人果然是一个窝里出来的,即便是来到了这前线战场,身上都不带沾一点儿土星儿。
他临川王在京都就不会弯腰,来到了北徐,更是妥妥的成了一个土皇帝。
“哦?莫非常侍身边至今还无人在侧?”
临川王说着,端起金碗一饮而尽。
一看就是把他的好事给打断了,喝口酒压压心里的不痛快也是人之常情吧!
“殿下说笑了,即便我萧辰再有能耐,也寻不到像袁总管这般体贴之人啊。”
“呵呵呵,常侍说笑了。那位......”
临川王眯眼摸着额头想了想。
“易英雄,他不是在你身旁吗?”
“哦对了,听闻易英雄身边已经有了佳人相伴,哎呀,如此一来常侍你又是孤单一人了。”
临川王试探着问了一句,而后抿嘴儿笑了笑。
“呵呵呵,殿下消息果然灵通,那婢女算不得什么佳人,无非是别院里一个仆人罢了。”
“别院惨遭大火后,便随她亲戚回乡了。”
“哦!原来如此。”
“不过寡人听闻,那婢女长得和玉漱极为相似,难道是他们看错了?”
“哈哈哈......”
萧辰挤出一阵冷笑。
“殿下说笑了,我与玉漱姑娘在殿下府中有过一面之缘,那玉漱可谓是仙女下凡呐。至于别院那个婢女嘛,呵呵呵,实在不能与玉漱姑娘相提并论了。”
“呵呵呵,寡人当初有意撮合,只不过常侍没有接纳寡人一番好意罢了。”
“岂敢岂敢。”
“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虽不是君子,但能成殿下之美,在下亦可心安了。”
“好气魄!常侍性情,寡人甚为喜爱。”
“来,你我同饮一杯。”
临川王说着,举起金碗一饮而尽。
萧辰也不示弱,跟着喝了下去。
“还恕在下直言,殿下位极人臣,乃亲王之首。”
“朝廷众臣工皆以殿下为榜样,潜心政务,报效南国。”
“而在下乃一番人,绝不敢与殿下作对,只是在政见上和殿下有些不同观点罢了。”
“殿下仁德贤能,定不会与我这等人计较。”
“故而,我亦有心向殿下讨教,如此才能与殿下一同为南国出力啊。”
临川王听了萧辰这几句片汤儿话,倒是很受用。
看来这小子是有意妥协了,这才对嘛!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你萧辰再怎么受陛下的青睐,终究比不上京都的亲王、郡王。
巷间虽有传闻,萧辰与陛下关系不凡,但始终没有个定论,不管萧辰是不是皇族,如今他这般表态,临川王便给他一个面子。
“常侍说笑了。寡人奉命来此,无非是替陛下稍作巡查罢了。”
“常侍足智多谋,朝廷上下皆知你腹有良策,心怀家国。”
“如今两军对峙不分高下,如此拖下去,绝非长久之计啊。”
“不知常侍可有应对之策呢?”
临川王问的问题很端正,也很谦虚,以至于萧辰一时间懵在原地,只得假意低头思索起来。
良久,萧辰握着银杯喝了一口。
“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哦?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在下并不通晓军事,不过我听过一个道理。”
“战争打的并不是兵马,而是钱粮补给。”
“如今北徐战事停滞不前,西部和西北又频发战乱。”
“各地粮草也都向这三个地区运输补给。”
“江东之地虽然富庶,但这样耗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将钱粮和人口都消耗殆尽。”
“恕我直言,殿下和诸位王公贵胄,皆有封邑,享食碌,如果百姓没了,钱财没了,那么殿下必会受到影响。”
“到那时,恐怕这美酒佳肴,便是奢望了!”
临川王听了此话不由得寒毛乍起。
别的不说,经过这几个月的消耗对峙,北徐州、南徐州、北兖州的府库已经空虚,就连南兖州的府库也快要见了底。
这几日帐内谋士正向临川王建议从扬州治所东府城调集粮草,因为此事关乎京都安危,故而还要择机再议。
萧辰虽不懂军事,但这一番话的确在理。
“既如此,常侍可有计策破除窘境呢?”
“为今之计,只有节衣缩食,静待时机了。”
“哦?还请常侍明示。”
“殿下,如今粮草吃紧,若是强行征粮只会引来众怒,外患未平,内忧又起,实乃下下之策。”
临川王点了点头,手中的鹿肉吃着也不香了,索性放到了桌案上,俯身聆听着。
“以我之见,殿下当以身作则,节衣缩食,与众将士共度难关。”
“若能如此,一来可以争取时间,等待远处粮草支援;二来可汇聚军心,同仇敌忾,有殿下坐镇,我军士气必会大增。”
“再者,还需让各营将军伺机寻战,游而击之,骚扰北军。”
“殿下试想,我们没有粮食,他们也在消耗。”
“什么时候北军被我军将士骚扰的累了、乏了,也许形势就有了转机。”
“额......你所言游而击之,当作何解释?”
“游而击之,就是游击战,它有十六字方针,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我军不用每项都逐一实施,因为游击游击,且游且击,守住大本营,派出小股部伍进行骚扰侵蚀,乃此计精髓所在。”
临川王听后捋着胡须,稍作点头。
“嗯,听起来倒是可行。”
“不过此计还需周密考量,这样,待寡人与众将军商讨一番,再行进京奏报。”
“殿下不计前嫌,以大局为重,在下钦佩不已。”
萧辰心中好一番激动,刚才进门时看到的一切也都可以被原谅了。
看来在家国大义面前,临川王还是有点儿数的。真希望他能挺身而出,带着北徐这些将领仔细研究一下,只要肯思考,慢一点儿都没关系。
要说临川王怎么会这么认真的听他的计策呢?谁心里还没个小算盘不是。
而北徐的尴尬处境要不要破除,拉锯战要不要继续,恐怕才是临川王最关心的。
正是:
两营相继走,一茶一美酒。
诸将各有思,一心几处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