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米米:伊老师的难题(2/2)
“她跟别人发生了关系,还要生下别人的孩子,这叫我怎么包容?”
伊很痛苦,他把头埋在了手的下面。我现在这样叙述,喊他“伊”,是因为当时我的心里并不想再叫他伊老师,那样让我觉得离他很远。
可伊这样子我看着心疼,连眼睛也不觉湿润,我竟有些憎恨那个女人了——伊风这样爱她,至少该为伊风想一想的。她现在把天平倾向了不是伊风的那一方,伊风伤心是难免的。
我看着伊,不知道该对他怎么说好,就往他的咖啡里加了一些奶伴,洁白幼滑的奶液倒入杯中,像丝绸一样地让人觉得舒服。我一边看着一边又想,她一定是个善良的人,懂得替别人着想。可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你替别人想了,自己就会有所失去;可你如果为自己想太多了,别人总有一天也会要回去。
上苍待众生平等,我们原本拥有的就一样多。
“伊老师,我觉得你应该冷静考虑,多站在她的立场上想。这两件是都不是她的本意,她既没想过要背叛你,也不是没由头地要生下孩子。其实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救赎。你的妻子,很伟大。”
“真不明白,她入地狱,谁成佛了?”
“不是为了成佛,而是为了不再让一些灵魂堕落。也许生下这个孩子,她可以挽救的不止两颗支离破碎的心,可能是一个家族;也许她相信你会理解她,一如既往的,像你们这么多年走过来的那样。”
“可是这不一样,这根本荒诞的连个问题都不是。不是感情问题,也不是婚姻问题,却又反过来破坏了感情,甚至可能还会是婚姻。”
最后一句话伊说得很慢,那些字都好像浸在水里的气泡被拉长了一样,慢得晃晃悠悠地变了形,每说一个字他皱一下眉。
“米米,我真的很伤心。我一直以为我们相亲相爱、心心相印,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不能理解她了,我很痛苦。”
我清晰地感觉他身上传来的痛苦。奇怪,那些痛苦穿越了我的身体,我突然感觉到另一种疼痛,它们像是从伊风的身体里嫁接过来的,在我的心尖游离。
“说实话,我不想跟她离婚,即使她生下了这个孩子,我也不想。可那样,对我真是太残酷了。”
为什么世界上的男人会千差万别?有人会不惜一切地毁灭,有人却会不惜一切地挽救。我觉得他和他的妻子一样伟大,我想我只能用伟大这个词,对于超乎常人情感的善良做法,我常常失语。
伊坐在我对面,这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他平和、温暖、善良。为什么我碰见过的男人都叫我失望或者绝望?他们都自私、冷酷,而且都有一副硬心肠。然而伊不是,也许平常人会嘲笑他的痛苦,也许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离婚,或者正好为自己的婚外情找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可伊却宁愿自己痛苦死,也要把事情朝着最好的方向努力,他相信着纯洁美好的爱情。
“我真害怕清醒,这感觉太残酷了。”他不停地喝咖啡,一杯接一杯。“可是我更害怕连清醒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想我真的没有碰到过这种男人,我清楚地知道他的痛苦来自于对妻子无法割舍的爱。毕竟,十年的风雨同舟不是弹指一挥间的轻松,这里面有荣辱与共的奋斗和相聚离别的牵挂,十年的时间,宛如十根指头,根根连心。
我想帮助他分担些痛苦,可这种痛苦没法分担,它们冷酷得触目惊心,我只能帮助他尽早结束,我想其实我可以劝服他。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去说服他,这个过程不是很难,但却很耗费力气。因为在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却一个人去说服自己。他找我出来,也多是这个原因。
在经历了这个痛苦绵长的过程后,我忍着伤痛告诉他:“那么,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赶紧办她的调动,让她早一天来打你的身边,尊重她的意愿,照顾她生下孩子。本身她已经很痛苦了,现在需要的是你的支持,而不是暴跳如雷和责难。”
伊风很久都没有再言语,我想他是认同了。我继续说,“这么做只是迟早的事,既然你心中都已经有答案了,那么早比晚好,至少你可以让她更开心。”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原本以为你是小孩,没想到你也是懂一点大人的东西的嘛!”
我们俩都哈欠连天地走了,看得出他轻松了很多,一边打哈欠一边问我想好了去哪里吃没有,老杨明天就要回来了。然而回到住处,我却久久地没有睡着,许是过了点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