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可汗大点兵(2/2)
秦仲海与卢云见众叛军一会儿动,一会儿停,都搞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应否该上前相助。
两大能手正自逞威,突然远处沙尘弥漫,似有军马行来,煞金与罗摩什见了变故,一起停下手来,抬望远方。众叛军见了前方的滔滔烟尘,心下也是一惊,不知什么人忽尔驾到。
天地交接处隐隐现出一个黑点,逐步那黑点越行越近,众人定睛望去,赫然是一面大旗,上头以番文写著一个金黄色的“天”字。
煞金大喜,连忙喝道:“罗摩什,可汗过来了,你尚有什么话说?”
罗摩什见到这面旌旗,全身冷汗飕飕而下,颤声道:“不行能……这……这怎么能够?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烟尘弥漫中,大旗已到里许之外,战鼓咚咚地响起,远处有人唱道:“我们有青草绿地,我们有肥壮牛羊,我们有武器男子,可是却没有英雄引导。”歌声一转,忽尔高亢,又唱道:“天上神明可怜我们,天上神明赐予我们,啊!英明神武的铁木真家族,请你引领我们,直到世界的止境。”
此时汗国的文字仍然疏陋简朴,朝廷礼仪多以赞美表达,若有重要人物出巡,也是一般治理,卢云听了那歌声,便知有汗国的大人物前来。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卢兄弟啊,这歌儿是什么玩意儿,怎地他妈的难听?快给老子译上一段吧!”
卢云身处险地,仍旧抱著公主,正要通译,忽觉怀中的公主身子一动,连忙低头看去,怕她有啥损伤。却见公主脸上堆满笑意,低声道:“都说汗国子民纯朴粗犷,实在还不是喜欢歌功颂德。你看他们这个容貌,说不定比咱们朝廷还要迂腐呢。”卢云听她说笑,心中忽地一动,便自低下头去,望著公主娇艳的脸庞。不外两日没见,她已然清瘦许多,虽在欢笑间,脸上照旧显出风霜之色。
卢云心下痛惜,低声道:“公主殿下,这几日辛苦你了。”
公主抬头看著他,柔声道:“我这几日天天祝祷,希望你能平安无事。上天待我真好,你终於平安无事。”只见她眼中泪光闪动,这几句话竟是深情无限。卢云心中感动,只觉能为这等人物效力,自己即是赴汤蹈火,也是应该了。
歌声一歇,满天沙尘徐徐落下,现出了扑天盖地的雄师,看这黑压压的人头,少说有二十万军马,众叛军见汗国主力队伍到来,都是恐惧无比。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如何是好。几名悍勇之徒通常虽多凶狠,但在可汗多年的威望之下,竟也不敢稍动。人人低头丧气,威风凛凛全失。
罗摩什知道要糟,不禁扼腕长叹,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汗不是给关了起来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煞金冷笑道:“现下才知道後悔么?晚了,一切都晚了!”说话间,数十名旗头奔了出来,排成两列,跟著有人在地下铺上红毯,抬出一张珠光宝气的黄金宝椅,往红毯上放落。一阵铜锣敲过,唱官喝道:“帖木儿汗国的英雄,引领我们的伟大好汉,木里诧可汗驾到!”
煞金早知来人必是可汗本人,连忙抢先跪倒,拜道:“臣煞金,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亲兵围绕之下,一名矮小男子当先走了出来,迳往宝椅上一坐,正是当今帖木儿汗国的国主,木里诧可汗。
卢云见他身材矮小,虽在叛军环伺之下,脸上仍是笑眯眯的,倒像是一名客店掌柜,全然不似名镇西疆第一大国的首脑,不禁颇感惊讶,那公主也是目不转瞬地望著可汗,显然也在上下审察此人。秦仲海则双手抱胸,笑嘻嘻地看著好戏上演。
罗摩什心中企图急转,眼看煞金已然跪倒,霎时往前一扑,也向可汗拜倒,高声道:“天幸可汗平安无事,臣等听闻四王子叛变,正要赶回京里救驾,幸好可汗善者神佑,自行脱险!臣万分喜悦,感念上苍眷顾。万岁、万岁、万万岁!”说著叩头不已。
煞金听他胡言乱语,知他必有阴谋,等会儿定会设法脱罪,当下先发制人,叫道:“可汗在上,国师罗摩什与四王子一同叛变,不只将陛下囚禁,还前去截击喀喇嗤亲王,想将皇储杀死。此人罪不行恕,还请陛下将他诸却!”
罗摩什高声道:“煞金一派胡言,他与四王子一同作乱,达伯儿罕亲眼所见!请可汗将他立时正法!”煞金听他血口喷人,只气得眼前金星直冒,但他确实曾为四王子效力作战,众目睽睽之下,难以反驳,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卢云与公主见这罗摩什无耻之至,都想替煞金说话解围,但一来不知可汗性情,二来也不明晰汗海内部情势,只有苦苦忍住。秦仲海却连一句番话也听不懂,只好摸著脑壳发呆了。
可汗听了两人的指责,却不动声色,道:“你们不必急於分辩,朕一会儿自会公正审讯。来人!先把四王子带上来!”言语之中,满是威仪,料来定是精明无比的人物。罗摩什面上阴晴不定,不知自己能否瞒过可汗的眼去。
可汗付托未毕,左右已抢上十名侍卫,秦仲海见他们太阳穴高欢快起,身形壮硕异常,料来都是各地前来投效汗国的勇士。一名侍卫走到煞金眼前,道:“煞金将军,请把四王子送上。”
煞金点了颔首,拖过四王子,解开他身上的穴道,那四王子本已昏晕,被煞金内力所激,便即清醒。
四王子甫一醒来,猛见可汗已然驾临,就地吓得六神无主,他急遽往後逃去,叫道:“各人快快脱手!决一死战吧!”煞金任由他跑开,现在天子已然驾到,四王子已无法造次。果真四王子叫得声嘶力竭,但手下将领却无人剖析,众人只是跪在地下,默然不语。
可汗见四王子仍是如此桀傲不驯,不禁叹息一声,说道:“养子不教父之过,这孩子今日放肆至此,朕也有过错。来人,把他擒下了!”众侍卫允许一声,正要脱手,忽见罗摩什飞身而出,竟比他们还要快上一步。“幽冥玄指”点出,登时点中四王子腰间穴道,将他擒服在地。
四王子见他出卖自己,震怒道:“罗摩什,你……你怎地如此无耻!”罗摩什怕他多说,当下运指如飞,点住了他的哑穴。
煞金见罗摩什鄙俚至极,居然临危卖主,心下不忿,重重地哼了一声,喝道:“罗摩什!你以为这样蒙混一番,便能逃过制裁了么?”罗摩什不答,只是跪在一旁,神态甚是恭顺。
煞金正要再说,可汗已伸手制住,道:“你们不必急於争吵,谁忠谁奸,朕自会裁断。”罗摩什听了这话,额头冷汗淌下,更是不敢稍动。
可汗命人将四王子带上,让他跪在自己脚前。可汗低下头去,看著四王子的脸庞,道:“莫儿罕,你叛乱谋反,如今尚有什么话说?”四王子跪在地下,口中却作声不得,可汗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你说不出话来?”煞金知道罗摩什点了四王子的哑穴,当下走上前去,往他身上轻轻一拍,一股内劲传了已往,登时解开他身上被点的穴道。
四王子跪在地下,眼见父王已然脱险,现在更已掌握全局,他眼中现出怒火,摇头道:“我输了,全然的输了。你快快杀我吧!”
可汗叹道:“孩子啊,我不只是你的可汗,也是你的亲生爹爹,你起兵谋反,将我羁系起来,岂非只有这几句话说?”
四王子嘿嘿一笑,道:“什么父子亲情,全是胡扯。今日你我成王败寇,尚有什么好说?快快将我正法吧!”
可汗见他毫无悔意,不禁摇头道:“诸子之中,朕自来最疼爱你一人,你却为何起义?你可知道,朕有多伤心!”
四王子哈哈大笑,说道:“你最疼爱我?那你为何把皇位传给哥哥?达伯儿罕懦弱无知,这种人怎能当得可汗?”
可汗叹道:“孩子啊孩子,到现在你还不明确朕的苦心吗?正因为你野心勃勃,一心想要进犯中原,我才立下宗子继位的规则。若是你能谦恭一点,仁慈一些,这皇位还脱得出你的手吗?”
四王子脸上神情大变,颤声道:“原来如此……正是因为我能力太强,见识太高,你怕我日後成就凌驾了你,才把皇位传给达伯儿罕………”
可汗叹息一声,道:“你照旧这么目中无人,一心只想作成吉思汗。唉……你可知道,朕早在你身边部署心腹,将你的一切都掌握住了。孩子啊孩子,你自以为盘算胆识天下无双,实在你还差得远了。”
四王子吃了一惊,道:“你在我身边匿伏心腹?那却是谁?”
可汗摇了摇头,说道:“你定要知道吗?朕怕你遭受不起。”
四王子恨恨隧道:“我若不知是谁害我一败涂地,便死也不宁愿宁愿!”
可汗叹息道:“孩子啊,朕部署在你身边的探子,即是你最痛爱的小妾。她见朕给人关了起来,便替朕连系皇后,这才辗转把朕救了出来。”说著淡淡一笑,道:“你之所以会识得这名女子,一切都是朕的部署,你可知道朕前後花了几多气力,才造就了这名死间?”
四王子闻言震怒,惨叫道:“这个贱人!我通常待她不薄……她怎能害我……啊呀!”想到自己枕边的至亲挚爱,居然会如此设计自己,一股恨意涌上心头,登时口吐鲜血,昏厥在地。
卢云与公主对望一眼,两人都见到相互眼中的惊讶骇异,心中均想:“政争之前,即是亲如父子,也要钩心斗角,况且其他了?”
可汗望向众人,叹道:“这四王子通常就狂妄自大,虽然才干颇高,但量小气躁,朕一直深以为忧,谁知竟然干下这等逆乱恶行。”他叹息一阵,垂询众人道:“四王子造起义逆,你们说说,朕该如那里置他?”
罗摩什见四王子晕倒在地,现下是个全无对质的局势,急遽跪下道:“可汗明察,四王子之所以起义作乱,一切都是煞金带头挑拨,请可汗先将煞金凌迟正法,再将四王子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煞金见罗摩什兀自挑衅是非,不禁震怒道:“你这无耻奸臣!如何说得这无耻言语?等会儿喀喇嗤亲王到来,咱们扑面临质,看看是你为虎作伥,照旧我图谋不轨?”
罗摩什冷笑道:“你自己说说,你有没有率军追杀喀剌嗤亲王?你这人好生鄙俚,显着是你挑拨造反,居然还敢移祸给我?是谁无耻啊?”
煞金闻言气结,但自己确曾为四王子脱手杀敌,若说自己是受人胁迫,不得不为,罗摩什也可以依样画葫芦,以此开脱罪名,一时也想不出法子指证。
可汗见他们争执不休,却不知谁忠谁奸,但眼前两人都是自己的元老爱将,他们尚且介入此事,其余大臣更想而知了,看来此次乱事牵连甚广,若要重重惩戒一众叛臣,只怕汗国会元气大伤。
众叛军飕飕发抖,只跪在地下,无人敢动上一动,倘若可汗下令杀死四王子,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自己定也逃不了死罪。众人越想越怕,已是面无人色。
银川公主见可汗沈吟未决,又见叛军面色如土,便想:“看可汗这个样子,未必有意放肆杀戮。且让我来说情一番,必能保住无数性命。”当下便徐徐上前,道:“银川奉汉天子之命,前来参见可汗。可汗政躬康泰,万事如意。”说著盈盈拜倒。卢云与秦仲海见她跪倒,也一齐下拜。
可汗哦了一声,道:“你就是银川公主?”
公主微微一笑,道:“不敢,臣妾正是银川。”可汗见公主肤色雪白,美艳感人,行止间更是落落大方,心下甚喜,连忙走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道:“公主快快请起。”公主腰枝一颤,轻轻巧巧地站了起来。他两人本该在十余天前晤面,哪知汗国忽生内乱,这场碰面才拖延到今日。
罗摩什见公主参见可汗,自是大惊,心念急转,便想找出战略,一举扭转情势。卢云见他神情诡异,只睁眼瞪住了他,只要他稍有异动,便要上前脱手。
可汗见公主绝不怕生,更兼说得一口好回话,心里很是兴奋,说道:“我这逆子作乱犯上,却教公主受惊了。天幸你平安无事,否则这孩子的罪孽又深了一层。”说著重重朝四王子踢了一脚。
公主见可汗如此生气,忙道:“可汗莫要生气,四王子作乱造反虽然差池,但可汗你也有错。”
众人听得此言,都是一惊,这可汗首脑群轮,虽然容貌平和,实在是个极厉害的角色,银川公主这般直言犯上,定然有事。罗摩什见公主一出口便顶嘴可汗,登松了口吻,想道:“还好这公主是个天生不晓事的,否则我今日定然要糟。”
果真可汗面色一变,沈声道:“你说朕也有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万没推测公主会在众目睽睽下指责自己,惊讶之外,言语间已透出一股怒气。
公主听出他言中的怒意,当下徐徐向前一步,柔声道:“臣妾虽然不知贵国的私事,但适才听陛下言道,陛下早已买通四王子的爱妾,将她看成眼线内奸。试想国主对儿子尚且提防至此,上行下效,四王子又怎能放心地让哥哥接位,自己屈做臣子呢?臣妾说陛下有错,正是在此。”
可汗哼了一声,森然道:“防人之心不行无,公主此论未免太过天真。”
公主眼中露出不忍神色,道:“一国之中,若是国主生性深沈,臣下必也会算计心机,四处提防。陛下若不能以诚待人,天天预防自己儿子,又如何希望四王子能推心置腹,接纳乃兄为帝呢?”
可汗嘿地一声,道:“照你这么说,四王子之所以造反,却是朕差池了?”口吻甚是不悦,卢云深怕可汗生气之下,便要对公主倒霉,霎时掌心出汗,只觉担忧无比。
公主叹道:“银川外国之人,不敢妄断是非。但陛下试想,倘若四王子全然掉臂父子之情,他将陛下囚禁之时,何不直接下手杀害?又为何要给陛下举兵再起的时机?也许四王子心中很是可怜,只觉失去父亲对他的痛爱,这才起兵叛乱,未必真要对可汗倒霉。”可汗原以为四王子之所以不杀害自己,用意只是挟持天子,好来胁迫大臣,但此时听公主姽姽道来,却多几几何有些父子亲情在里头。
他低头往儿子看去,想起他小时经常趴在自己腿上玩耍的容貌,谁知现在父子却反目至此,一时心中感伤,不能自制。旁观众人见他神情凝重,更不敢多说一句两句,就怕惹祸上身。
过了良久,可汗的眼光逐步移开,只听他一声长叹,道:“公主说得很是。若不是朕算计在先,提防在後,这孩子也不会以为芒刺在背,非反不行。说来此事朕也有些过错。”公主见她一番话竟能说动可汗,心下大喜,正要替众叛军开脱罪名,忽听後头一个声音不住大叫:“父皇!父皇!”
可汗举目望去,达伯儿罕正与丞相驾马疾行而来,他心下一喜,连忙走上前去,正要启齿说话,忽听一人大叫:“陛下小心!”话声未毕,一人冲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只闻一阵腥风冲鼻而过,一柄乌漆如墨的飞刀从身旁掠过,射中了後头的宝椅,可说凶险之至。
可汗大惊失色,颤声道:“谁?是谁要谋害朕?”只听煞金嘿地一声,大喝道:“罗摩什!你胆敢犯上,还想活么?”刀索飞出,已与罗摩什斗在一起,可汗瞠目结舌,没推测罗摩什会忽放飞刀,暗算自己,两旁护卫连忙赶了上来,将他扶起。
可汗定了定神,凝目看去,只见救他的那人面目英挺,气质儒雅,正是公主身边的随从卢云。
可汗惊魂未定,道:“是你脱手救了朕?”卢云跪下道:“臣斗胆妄为,惊扰可汗,还请恕罪。”
公主见卢云大大露脸,一时甚是开心。秦仲海乾笑两声,心道:“老子不会说外国话,竟酿成白疑一个了。他妈的!加里拉歪歪儿!”原来卢云趴伏在地,一听喀喇嗤亲王等人驾马到来,已知罗摩什定会伺机脱手,以免与人对质。果真一眨眼间,便见他射出飞刀,卢云早有预防,便扑前救驾,这才保住可汗的性命。
现在薛奴儿、何大人等人也已赶来,待见可汗驾到,四王子也被制服,形势已定,都是安下心来,便转头看煞金与罗摩什相斗。
那煞金虎吼连连,刀索如飞,已将罗摩什打得全然无法招架。先前他坐在马上,右手还提著四王子,尚且能与罗摩什斗成平手,此时空著双手,又下得马来,威力何止大了十倍?片晌间便已占得上风,若非要留他性命审讯,早将罗摩什毙於刀下。
薛奴儿见煞金大逞威风,心下甚是艳羡,也有意在可汗眼前摆弄手段,他伸手一挥,“天外金轮”登时朝罗摩什背後射去,罗摩什现在正与煞金鏖战,冷不防背後金光闪动,一个圆盘猛向他飞来,罗摩什大吃一惊,急遽伸指去拨,却听他惨叫一声,右手食指已被砍断。
这薛奴儿的金轮犷悍异常,所附真力非同小可,即是昆仑山的掌门卓凌昭亲至,也不敢空手去接,这番僧如此托大,怎能不亏损?霎时间只见他手指流血,脸色苍白。
煞金生性自负,动手时向不喜旁人相助,现在便收回刀索,冷冷地站在一旁。
罗摩什见局势已去,连忙跪倒在地,面向可汗,忍痛道:“臣鬼摸脑壳,斗胆犯上,罪不容诛,只是念在臣已往经心效忠的份上,请陛下留臣一个全尸!”可汗哼了一声,尚未说话,罗摩什已运起“幽冥玄指”的阴劲,猛往自己的心口戳落,他“啊”地一声惨叫,脸色发白,手脚痉挛一阵,便自死去。
众人看著罗摩什的尸身,心下无不喟然。此人学问渊博,武功深厚,又是西疆第一大国的国师,谁知他身居高位,却还意存不轨,心有玄机,竟然落得惨死的下场,一时都是叹息良多。
薛奴儿冷笑道:“这人死得如此轻松,真是自制了他。看咱家把他五马分尸,为公主出气!”他知道这名番僧有意劫夺公主,心中甚是不满,现在便想毁尸泄愤。
煞金摇头道:“此人已往曾有功於汗国,又是我朝大臣,我决不容你下手毁他尸身。”说著站上了两步,盖住薛奴儿的去路。
薛奴儿嘿嘿冷笑,正要说话,却听秦仲海道:“薛公公,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要怎么处置这个番僧,可汗自有定论,你可别添枝加叶。”薛奴儿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却见可汗正往自己看来,眼神威严凛然,他心下一惊,想道:“这老头貌不惊人,怎么眼神这般厉害。”他大惊之下,连忙退到一旁,不敢多发一言了。
可汗命人将四王子监下,跟著见过了何大人,道:“有劳大人一路辛苦了。都怪我教子无方,害得贵客惊扰,朕先向你谢罪了!”说著深深一揖。
何大人忙道:“陛下万万别自责,我等如何经受的起?”
可汗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银川公主,对何大人笑道:“贵国公主实在了得,非但长得仙颜标致,尚且心思细腻,见识特殊,真是难堪一见的好女孩。咱们两家此次和亲,朕这桩生意真是赚得很了。哈哈!哈哈!”
何大人陪笑道:“臣只希望王子日後善待公主,那臣便於愿足以了。”
可汗嗯地一声,自知儿子达伯儿罕生性粗俗下流,连忙唤他过来,只见他一双贼眼兀自在公主身上乱转,一幅色眯眯的样子,可汗心下生气,喝道:“达伯儿罕!你给朕听好了!今後可要好好善待公主,不得再酒绿灯红,听到了没有!”
达伯儿罕摸著脸上的胡子,嚅啮隧道:“是……是…我……我一定乖乖的听妻子的话。”说著往公主妩媚感人的脸庞望去,突然间,一张大脸陡地飞红,竟是有些怕羞。
可汗自知此子平庸懦弱,见不了抬盘,当下甚是羞惭,不敢与众人的眼光相接。若以才干来论,喀喇嗤亲王实不能与四王子相比,但一来他是宗子,二来心地仁厚,也只有把皇位传给此人了。
众人说话间,却见公主的神情有些异样,竟是欲言又止,口唇不住哆嗦。秦仲海走上一步,躬身道:“公主有何付托?”
银川公主眼中泪光闪动,道:“我……我想……我想……”却迟迟说不出话来。秦仲海心下希奇,走到卢云身旁,问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地公主的神情有些奇异?”
卢云茫然摇头,说道:“这我也不知,当是惊吓太过,这才心神不属。”秦仲海颔首称是。
此时可汗已与何大人说话攀谈,交流见闻所得。却听两人笑语不停,想来相谈甚欢。这何大人虽然不会回语,全靠乐舞生通译,但此人做官的本事著实了得,就地便把可汗服侍得服服贴贴,笑声连连。
却听可汗笑道:“朕今日敉平乱事,又得一名温柔漂亮的媳妇,可说是双喜临门,朕甚是兴奋。”
何大人陪笑道:“不只是双喜临门哪!陛下今日还得了咱们中国这个盟邦,日後汗国定是太平安康了。”可汗点了颔首,笑道:“说的好!”他神情忽地变得严肃,沈声道:“银川公主、喀喇嗤亲王,你二人跪下接旨。”
喀喇嗤亲王心下大喜,知道父皇便要就地应允这门亲事,慌不迭地趴倒在地,直是五体投地的容貌。银川公主却站立不动,寒风吹来,只见她娇躯一颤,恰似痴了一般。
何大人见她神色有异,急遽上前,低声道:“公主殿下,可汗有旨,请公主快快跪下了。”银川公主回眸往卢云一看,只见他正也往自己看来,霎时两人四目交投,公主热泪盈眶,委曲转过头去,盈盈跪倒,颤声道:“银川凛接可汗圣旨。”
可汗朗声道:“承汉天子之意,我儿喀喇嗤亲王达伯儿罕,与中国银川公主结为匹俦。我汗国自今而後,与中国永结同心,共为兄弟之邦。两国君主相互谈心,永世不渝。”
达伯儿罕大喜若狂,连连叩头,道:“多谢父皇!”他今日铲除政敌莫儿罕,又娶了中国天子的仙颜皇女,可说幸运之至。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心中喜乐,便往银川公主吻去。
银川公主惊叫一声,急遽相避,却是又羞又急。
可汗见儿子如此好色,心下气恼,连忙举脚踢去,将喀喇嗤亲王踢倒一旁,喝道:“混帐工具!便连洞房花烛也等不到么?”待见公主眼中泪光哆嗦,知道她心念祖国,心下甚怜,便想夸奖她一番。他伸手将银川公主扶起,道:“朕已决意,等你们完婚之日,便封你为喀喇嗤亲王妃。日後等达伯儿罕这浑小子接任皇位,你即是我国的皇后了。还望你能秉持仁心仁术,辅佐我儿主持朝政。”何大人等闻言大喜,知道公主在汗国中的职位已然无可动摇,一齐跪下拜谢。
可汗见银川公主娇躯哆嗦,一时竟然泪如雨下,他温言慰道:“好孩子,以後便把这儿看成是自己的祖国吧!朕定会好好待你,如同亲生女儿。别再想家了,好欠好?”何大人见可汗甚是怜爱公主,心中更是大为欢喜,料来公主日後定然位高权重,非比寻常。
是夜可汗向导众人入关,宴请中国将士一行,是夜席开千桌,好不热闹。汗国民俗豪爽,男女之隔不似中国森严,可汗便请公主、何大人、薛奴儿等人上座,与汗国众大臣同席。秦仲海、卢云等武将则与一众将领同桌。席间喧哗吵嚷,好不热闹,秦仲海与卢云各自履历无数艰险,死里逃生之余,眼见了局圆满,心下自是欢快难言。两人与汗国将领放怀痛饮,酒酣耳热之余,索性便比起手劲角力,以助酒兴。
那煞金却不与众人饮酒,只孤身一人到营帐外歇息,想来他生性自豪,向来如此。
卢云正自痛饮,忽见远远一双妙目注视著他,他仔细一看,却是银川公主。只见她的眼神中似有淡淡的哀愁,恰似有什么话要说,卢云心下一动,便要已往问安,但想起两人身分不偕,当下便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