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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铁口直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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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天寒,黄昏时分,刚过完年没多久,街上的人还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干活。冷清清的街道旁,一名中年男子坐在店肆门口,眯着一双怪眼,直瞅着稀稀落落的几名行人。只见那男子背后的店肆挂着幅招牌,上书“西岳玉清明日传仙法,铁口直断吴半仙”,看此处容貌,必是个算命摊子,那中年男子,当是那自称铁口直断的算命仙了。

原来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宁特殊的同窗吴安正,外号叫“小安子”的那名孩童,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三十年已往了,这小安子虽没本事当什么一代能手,但因缘际会,却也成了个道貌岸然的阴阳术士。

寒风吹来,天上飘下雪花,吴安正点起了灯笼,找了件外衣披上,心道:“昨日不是二月月朔吗?嘿嘿,小狗子一辈子练剑,练得两手生茧,到头来还纷歧样要退隐?看我多智慧,三十年前便明确走,这不是比他们这群傻瓜强得多了吗?”想着想,嘴角泛起了微笑。

这吴安正生性怠懈,绝非练武的料子,当年七环关卡只过了三环,名列众门生最后一名,拿来擦抹掌心的猪油球又给人搜了出来,眼看越日便要给吊起毒打,怕痛之下,只得连夜溜下山,以后便在西岳脚下的小镇定居。

天无绝人之路,吴安正练武不成,反倒在命理上打出一条生路,那时赶着下山,路上肚饿难忍,找了药草果腹,哪知无意间却吃了一只千年灵芝精,以后吴安正居然生出异能,一双瞳子转为“通天目”,号称能寓目众生的灵魂。

这话说起来玄,实在也不那么难明,若是正直之人,只要给他脉门一摸,吴安正仗着高眼锐利,便能见到白蒙蒙的光线,富贵之人,则能见到大红喜兆,除此之外,将死之人色呈灰黑,奸恶之徒色做暗褐,诸如此类,纷歧而足。

仗着天生异能,吴安正无师自通的念了些经书,摆摊数十年,居然大发利市,生意兴隆,兼收了许多门人门生,在陕西一带小有名气。只是他有个离奇性情,通常收门生,没给他打上百来个耳光之前,硬是禁绝入门,岂论男女老幼,一率先打再说,否则一切免谈。

正想间,几名西崽蜂拥之下,一名贵妇哭哭啼啼的奔了进来,叫道:“吴老师,我丈夫又另结新欢了。你可替我作主啊!”

吴安正斜目看了那贵妇一眼,只见她肥胖臃肿,直要把门给挤破了,看她如此形貌,便已认出她来。这女人丈夫是个巨贾,生平好色,但家有泼妇,不敢纳妾,只好日夜寻找因头,想尽措施在外厮混。也是为此,这贵妇才会请他来算命改运。

吴安正打了个饱嗝,没好气隧道:“上回不是才帮你就地抓奸么?怎地又有事了?”

那贵妇哭道:“谁知道哪家的狐狸精又来招惹,吴老师可替我拿个主意啊?”

吴安正叹了口吻,迳自伸手出去,道:“一百两银子。”

那贵妇大喜,当下命人取出五锭龙银,恭顺重敬的送了上来。

吴安正拿着银子,往木柜里一送,随着伸手出去,搭在那贵妇的右腕上,恰似在诊疗一般。命理中男左女右,便如医术相同。

吴安正功力深厚,稍一切脉,便生感应。手指一搭脉门,霎时脑中一闪,竟看到一条污脏小溪,那溪心躺着一头黑黝黝的野猪,正在烂泥中打滚,其余野猪无不四散奔逃。

吴安正大吃一惊,心道:“此女生具野猪之象,天生克男。要说翁婿不花心,真没天理了。这下可无救了。”

那贵妇见他皱眉,霎时慌道:“吴老师,你别发愁啊,我该怎么办?”

吴安正干笑两声,不知如何是好,忽见那贵妇背后站着一名西崽,干瘪瘪的恰似枯柴,吴安正见他容貌迥异凡人,心念一动,便道:“这位小哥,你过来一会儿。”

那西崽一愣,忙走了过来,吴安正伸手往他脉门一搭,霎时见到一条干瘪小蛇,正张着嘴在那儿乱咬,恰似什么都吃。

吴安正大喜,心道:“天助我也。这肥婆遇上真命天子啦!”霎时阴侧侧地一笑,道:“你丈夫花心,那也没什么。他每月可有银两给你?”

贵妇点了颔首,叹道:“有钱有什么用?奴家要他天天抱着疼惜,那才开心啊。”

两旁西崽闻言,纷纷皱眉歪嘴,急急掉转头去。却只那名干瘪蜡黄的男子目生异光,盯着那贵妇猛瞧,恰似颇为疼惜一般。

吴安正心下暗笑:“看这男子饿的,真个饥不择食。”当下摸出一枚丹药,笑道:“好啦,要改运还不快么?镇上有处地方,叫做宝来大客栈,你到客栈里找间上房,到里头把丹药服了,便能心想事成啦!”

那贵妇大喜,道:“只要吃了这药,我丈夫便会转意转意么?”

吴安正故做俨然,道:“这个自然。不外你服药时不能没有人相陪。”他伸手朝那干瘪西崽一指,沉声道:“你八字与你家夫人相合,吃药时可得服侍一旁,若有差池,惟你是问!”

那西崽身子一颤,却又喜上眉梢,忙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眼看那群人慌不迭地去了,吴安正走出店门,在街旁伸了个懒腰。心道:“干蛇战野猪,得其所哉,也省得天天你哭我叫,我这算是做善事吧?”

正自心摇神驰,想像小蛇吞野猪,忽听一人道:“这位年迈,敢问镇上有无药铺?”

吴安正听这声音泊然清雅,他算命三十年,功力特殊,只这么一听,便知来人是世家身世,恐怕照旧朝廷要员。他满面堆笑,转过头去,道:“有有有,镇上虽然有药铺。”

抬头看去,只晤眼前站着名贵令郎,样貌英俊,腰悬长剑,身挂令符,实在仪表特殊。他暗自赞叹一声,也是好奇心使然,便想替这人推算命格,笑道:“这位令郎,难获得西岳脚下,可要算个命?”

那贵令郎微微一笑,道:“一会儿再说吧。我有个朋侪受了剑伤,赶着换药。”当下问明去路,便往药铺去了。

吴安正有个怪僻,只要见到命格特殊之人,千方百计也要替他算上一回。他看着那贵令郎的背影,禁不住扼腕叹息:“这人面相特殊,天生的九纹丹凤眼,一会儿定要替他把个脉,也悦目看他灵魂何属。”

他正垂首叹息,猛听后头一人暴喝道:“喂!妓院怎么走!”

吴安正听这声音凶狠卤莽,已知来人必是流氓土匪,多数照旧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他满面堆笑,心惊胆跳的转过身去。

只晤眼前站着一条大汉,腰悬钢刀,满面粗豪神气,手上还抓着一只鸡腿,正在那乱啃乱咬,吴安正心下一惊:“这人霸王威风凛凛,特殊人也,我可得算上一算。”

正要启齿,那大汉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你他妈的快给老子说!这妓院怎么走!”

吴安正吓了一跳,忙压下念头,颤声道:“走过大街,朝右走几步,即是风尘女子聚居之处了。”

那大汉甚是满足,把手上鸡骨头扔了出去,朝后头大喝一声:“卢兄弟!快点来吧!咱们去乐上一乐。”只听后头唉地一声叹息,走上一名没精打彩的书生,这人长方面庞,剑眉星目,脸上却挂着一幅愁相。

吴安正心道:“这人温文儒雅,应是念书人,怎么也逛起窑子了?真是人不行貌相。”

他看着那书生,正自叹息人心不古,突然之间,惊觉此人天庭丰满,目中智慧湛然,当是天才洋溢之人。吴安正心下大惊:“这人生具如此智慧,实特殊人!我吴半仙等了三十年,终于遇上传人了!”他大叫一声,猛地扑了上去,喝道:“徒儿啊!快快拜我为师!”

那书生原来唉声叹气,一见吴安正行径怪异,猛地大吃一惊,当下急急闪开。

那大汉冲了过来,一脚将吴安正踢开,骂道:“疯子吗?”说着拉住那书生,笑道:“老子成日看你没精打彩,心里实在烦。来来来,这就让你见识些新鲜花招,快跟我走啦!”

那书生左右闪躲,只是哀哀告饶,但那大汉卤莽力大,终于照旧把那书生硬拉着走了。

眼看两人离去,吴安正想起那书生的种种智慧之相,越想越是心疼,就地捶胸顿地,追了已往,叫道:“徒儿别走啊!我今儿个破例,不打你耳光,你快快拜我为师啊!”

正哭叫奔跑间,忽听背后一人道:“这位老师,敢问你这儿有帮人算命么?”

眼看终于有客人上门了,只是吴安正生意兴隆,倒也不把几个小主顾放在眼里,他擦抹了泪水,转头过来,冷冷隧道:“空话,摆明晰铁口直断,岂非是假的么?”

吴安正撇眼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名高峻男子,右手包着绷带,四方国字脸,正自凝望着自己。吴安正冷笑一声:“看这人一脸苦相,准是来问婚姻的。”

正想漫天要价,猛见这男子方脸大耳,面相隐隐差异于凡人,吴安正咦了一声,凝目细看,霎时越看越奇,竟然欢呼起来,叫道:“三奇盖顶!仙佛降世!我算了三十年的命,终于给我遇到了!”一时心下大是兴奋,想道:“今儿个运气怎么这般好,一连遇上的几人都是非同凡响。”

那男子微微一笑,问道:“敢问半仙,算一回命几多钱?”

吴安正却不打话,他咧嘴一笑,伸手往那男子的左手一拉,随着伸指朝脉门一搭,霎时潜心运功,要把那男子的泉源看个明确。

指腕相接,脑中立生感应,只见烟波袅袅,紫气缭绕中,一座山峰上盘着一条神龙,正自凛然望向自己。吴安正大喜若狂,就地跳了起来,尖叫道:“看你这般命格,我不收钱!不外你可得做小我私家情给我,日后我要是遇上贫困,你可得帮我一回!”

那男子听他嘉言称颂,登时大喜,道:“成。日后我要真能飞黄腾达,必不忘给你利益。”

吴安正哈哈大笑,急拉那男子,两人便奔入店里去了。

吴安正坐了下来,笑道:“左右要算什么?”

那男子微笑道:“什么都算,官禄、财帛、福泽、田宅、子女,都请你帮我批上一批。”

吴安正嘻嘻一笑,道:“年迈好兴头啊。要批命数细节,不能只靠切脉,请兄台写下生辰吧。”

那男子写了姓名生辰,便送了已往,吴安正一看,登时倒抽一口冷气,惊道:“四柱同命!”

那男子听不懂术语,眉头一皱,便问:“四柱同命?主何休咎?”

吴安正面露赞叹,道:“四柱同命,即是年月时日四柱干支全然相同。这位年迈,你可曾遇过生死难关?”

那男子闻言一惊,霎时连连颔首,道:“半仙果真功力特殊。月前我确实由死往生,走了一遭。这事可是掷中注定的么?”

吴安正微微颔首,道:“四柱同命,必受大苦浩劫,方能成就日后富贵。”他不再打话,只不住推算姓名笔画,道:“人五伍,六划,宝盖定,八划,袁绰远,十四划。伍定远,共二十八划……”那男子见吴安正细细推算,便也正襟危坐,专心聆听,不敢稍动。

这男子即是伍定远了,他与杨肃观、秦仲海等人脱离西岳,天色将黑,灵定大师身上又有伤,赶不得路,众人便在山脚小镇歇宿。

一来太过无聊,二来艳婷又已离去,伍定远心情纳闷,便上街溜跶,他见此处替人相命,想起江充、灵智大师曾说自己命数奇异,便来推算则个,也好解开几分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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