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4(1/1)
半年后,在你刚刚适应了一种强制生活,心田变得麻木和颓废的时候,海哥第二次来看你。他说,你瘦多了。你说,要是不瘦,那倒希奇了。海哥说,你做好准备,不久就能出去了,一切都办妥了。你说,你不应为我花这个钱,提前出去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也许待在这里,对我是一种解脱。海哥说,不说空话,给你说正事。
你问:“正事是什么?”
海哥说:“我没征求你的意见,派人去了你的老家,己经告诉两面家里你们的情况。”
你说:“先说说麦丹妮家的情况。”
“她阿妈去年归真了,阿大身体不太好,基本上不怎么出来走动了,就在自家院子里晒晒太阳。阿大归年迈赡养,二哥三哥都已立室,各立门户,三家日子都过得欠好不坏。”
“他们照旧不愿原谅麦丹妮?”你问。
海哥说:“阿大说没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其余人却哭得很伤心。”
你默然沉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已经不是谁人老穆斯林第一次说没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了。那年你们从柯柯塞矿山下来,在谁人小县城不知道该去哪儿的时候,麦丹妮背过你偷偷和家里联系过一次,可她三哥麦万江的回信让她彻底放弃了和阿大相认的理想,现在,她死了,他照旧不愿原谅她。
见你长时间不说话,海哥又说;“你家那里,情况大致是这样,伯父死了多年,伯母的身体还好,有你大姐照顾着,大姐的儿子已立室,小女儿在上大学。你谁人大山哥出了车祸后差点半身不遂,现在好点了,能扶着墙走动,谁人叫来闹的常年在外打工。尚有就是伯母要来看你,我没有同意,说你很快就会出来了。”
你问父亲是怎么死的,海哥说是脑溢血死的,他怕你伤心,没有告诉你两族械斗的事,也没提更多的事。你默默听着,你已经没有眼泪了,你只有在心里哭泣。谁人老田主,到死也没有盼到你这个不孝的儿子跪在他眼前忏悔,他是死不瞑目。
海哥让你记下一个电话号码,他说:“这是和伯母联系的电话号码。明天中午她就在电话旁守着呢。伯母说,她不恨你,她也没几多时间了,她等着你出来,她让你在内里吃好,睡好。”
第二天中午,你拨通了海哥让你记下的谁人电话号码。电话通了,你说:“妈,是我。”
一阵支支吾吾的响声后你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是三斗吗?”
你说;“是的。”
随即传来母亲的哭声,先是压抑着哭,厥后就铺开声了。母亲哭得一塌糊涂,你陪着她哭,你不敢问这些年她是怎样过来的,你没有资格问她任何事,你甚至不敢提‘我爹’这两个字。你一直等着母亲能骂你两句,你不知道这会不会让你好受一些,你以为多慰藉她一句,就是多一鞭子抽在她的心上。她的所有一切和你有关系吗?她是死是活你在乎吗?这些年,她死一百次你都不知道。
和母亲通过电话后,你痛痛快快铺开声大哭了一场,这样你感应轻松了许多几何。
你把自己回不去时回到家乡,你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似乎又看到了老家龟裂的土地,母汁一样的河流,高远而清洁的蓝天,被沙尘暴吹跑着无处可藏的群羊。土地是那么辽阔,山峦却赤褐毫无绿色,太阳把它炽热的光线撒落在高高的寺庙顶上。在那永远走不出去的地方,你曾感受自己是那么眇小,你曾爬向山顶去看山后面的世界,你曾追随鹰隼的翅膀去向无垠。那里的黄土、沟壑,黄河,那里的贫瘠、希望,那里的汉民、回民、藏民、蒙古族、东乡族、保安族、撒拉族,那里寺庙各处,那里花儿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