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往事随风已成尘2（1/2）

康辛听言成霖说他是老神仙，笑说道：“我一不会腾云架雾，二不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老神仙‘三字可不敢当。多活了几十年，世事人情看得多一点而已。要收你这个过气天子做徒弟，自然得先告诉你师承：我的师祖名叫陈抟，宋太宗太平兴国元年曾入宫见驾，时年八十。于宋哲宗元符三年驾鹤西归，活二百零二岁。宋神宗元丰二年收徒，也就是我的师父。我师父名叫赵佾，属太祖赵匡胤一脉，父名赵世居，熙宁八年因谋反罪赐死，熙宁九年师祖再游汴梁不期然相遇，收为门生，此时我师父年已三十，孝宗隆兴年间去世时近一百三十岁。老道我么，我本是辽人名叫耶律辛，辽道宗耶律洪基是我父亲，耶律延禧是我哥哥，我哥哥倒是做了二十年天子，给金、宋团结起来灭了。我如登位做天子，也是亡国天子。辽亡时遇到师父，做了师父的徒弟。其时我也与你差不多年岁，辽亡了一百来年，我不是一百二十多了？唉哟，算年岁真是贫困事！不记也欠好，总不能连自己几多岁了都说不清。听说黄河缺了口，我去走了一遭，洪水后多瘟疫，我去施些药，也是积点外功的意思。走孟津回山，不想便遇见了你，你说是不是有缘？若是徒弟也要挑师父的身世，我可也不辱没了你吧？”

言成霖听康辛这样自报家门，真正是呆了片晌。康辛说记年岁是贫困事，可不是？别说记，即是这样听一遍，也把人弄糊涂。康辛与自己可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一生的辛酸，一肚子的块垒，又难对人说。国对头恨虽然时时在心，莫说复国，原本想先杀攻破蔡州的孟珙和塔尔齐，再杀宋、蒙两国天子，谁知杀孟珙遇孟姣姣先下不了手，杀塔尔齐反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既然康辛频频说到要收自己为徒，可不是旷世难逢的时机？天子做不了，做一个四海闲人吧！他说：“哪有徒弟挑师父身世的原理？只不知是陪着师父在观中念无量寿佛呢，照旧跟师父揹个药箱随处诓人？”

康辛听言成霖如此说，不觉笑了起来。说道：“还画符驱鬼呢！你是掂师父的斤两吧？跟师父做的日课是练气，师祖手著九室指玄，英华即是练气。尚有剑术、指法。剑术叫玄玄剑法，指法名叫璇光指，那都是等而下之了。”

言成霖陪笑说道：“拜师之前自然要掀起师父的背篓看看有什么货货，还得问问有什么规则，您说是不？”

康辛又被言成霖说得笑了起来。他说：“倒也不像有些门派订个十条八条，那些规则是对不明世理的世俗子弟的，凭你，在金国称得上是文武全才，又熟知兵法韬略，还不知处世之道？什么不行滥杀无辜、淫人妻女之类，还用订成条条吗？”

言成霖叹了一口吻，说道：“想救民于水火，却无置身之地。”

康辛说道：“当年我刚从师之时，何尝不作如是想？厥后我便想通了。我大辽不是宋、金合兵而灭的吗？金国不也被宋、蒙合兵灭了？眼见得宋、蒙开战在即，宋国还不被蒙古灭了？你虽然身负国对头恨，眼见得两仇敌争斗不休，宋国将灭，你若活到我这般年岁，也会看到蒙古的死亡。什么仇啊恨啊的，不也就像这天上的浮云山中的岚气般飘忽以至无形？”

言成霖说道：“我若活到道长这般年岁，也不外百年之期，道长如何说可看到蒙古死亡？”

康辛说道：“外族入主中原称帝，山河不外百年。试想，他蒙古是干什么的？铁骑天下无敌是不错，攻一城则掳一城，抢了些子女玉帛，他懂治国吗？现在有耶律楚材在辅佐窝阔台，耶律楚材是我的族孙，他得叫我一声太公。辅佐蒙古，先灭金后灭宋，他算是为辽国报仇吧？蒙古立国入主中原，官员贪婪忌刻，如民之敌，若遇灾年，不外百年之期，民必揭竿而起。你再算算，金国又坐了几多年山河？”

言成霖说道：“从太祖阿骨打收国元年算起，到天兴三年蔡州城破国灭，不到一百二十年。若从入主中原算起，自然不满一百年。”

康辛说道：“着啊，兴也是民苦，亡也是民苦，又何须耿耿于亡国之恨？”

言成霖想：“是啊，耶律楚材能辅佐蒙古灭金、宋，以报亡国之仇，我眼见宋、蒙拼个你死我活，岂不快哉？既然蒙古不外百年之期，我何不教个徒弟为揭杆人谋画？这不比杀两个天子强？”想到此处，心中豁然。遂向康辛拜倒在地，说道：“师父在上，徒弟向师父叩头。”

康辛也不客套，受了言成霖三个头，说道：“这华阳观并非是我修真之所，只能算是借居。我的修真之所在华阳洞，离此数百步，你这就随我去看看。”

说毕站起来，走出房间。言成霖随康辛走出华阳观，转身看时，见华阳观并不雄伟敞大，只得前后两进，十几间侧厢，供的三清神像，面目多有点汙漫不清。衡宇陈旧已极，瓦上都长满了瓦花。只“华阳观“三字倒还扑拙。似乎是知道言成霖的心思，康辛说道：“华阳观是我师父制作的，却请了人治理。我也不理观内的闲账，一年之中待在观中的时间也不多。因处僻地，观内香火并不盛。修道之人爱的是清静，香客多了乱糟糟的反而欠好。”他看了言成霖一眼，又说，“不错，真生得朗月景星，风骚倜傥，一点也不输于我年轻时。我看你也先不必束发入道，照样的娶妻生子，爱住哪住那。约莫到百岁之期，脱却尘缘了再戴上黄冠也不迟。”

言成霖说了声“是”。

这道观虽然陈旧，似乎已溶入了周遭山色松风之中，没有了声色犬马——凡间间的嘈杂。言成霖心想：这里远离人境，真要一人在华阳洞中修真，能耐得住寥寂吗？幸亏师父不限我的住处，我还住到绿柳山庄去。

观前不远，一峰兀然耸立，似乎擎天一柱。康辛手指着说道：“这即是五云峰，东面那座叫向阳峰，南面离此较远、一半没在云雾之中的叫落雁峰，西面那座怪石参差，状如莲花的叫莲花峰，中间主峰如仙女婷婷玉立，叫玉女峰。这五峰都是绝险之地，人迹鲜到，不外你功夫只要略有小成，便可上险峰如履平地了。”

言成霖又说了声“是”。

康辛说道：“按说，无邪子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是顶尖的了，你已学到无邪子几乐成夫？”

言成霖说道：“约莫六、七成的样子。”

康辛说道：“也算难为你了。你知道无邪子的身世泉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