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衣素手灯朦胧1（1/2）

在孟津县衙时，言成霖想杀塔尔齐而未能杀，现在是能杀塔尔齐而没有杀。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要紧的是救郭斌的孩子。此时若杀塔尔齐，言成霖和孩子或许能脱身，这女奴便无法照顾。女奴一死，言成霖又如何把孩子带回绿柳山庄？孟姣姣说得不错，塔尔齐对言成霖并无恶感，只当他虽有武功，却是念书越读越糊涂的书呆子，是以言成霖竟能轻易脱身。

出城十里左右，到了言成霖放马的地方，言成霖一声唿哨，那马跑了过来。言成霖问女奴：“你叫什么名字？几多年岁了？能骑马吗？”

女奴说道：“婢子进郭府后改姓郭了，名字叫凤妹，今年三十了。我在郭府也曾骑过马，只不敢奔跑。”

言成霖又问：“家里尚有什么人？”

女奴说道：“我进郭府前双亲已死，会州城破，我男子早死了，也没留下子嗣。”说着话竟抹起了眼泪。

言成霖说道：“我姓言，住蔡州城外绿柳山庄，你叫我言令郎。郭斌死得壮烈，这孩子就叫郭继斌，长大了也像他老子那样英雄了得。我只做他师父，你却要把他当自己的孩子般抚育。到了山庄，自有人侍候你。我叫你阿凤，只把你当姐看。”

阿凤说道：“我在郭府本就是带这孩子的，郭将军有后，我便死了也值。令郎要我带小主人，最好没有。令郎救我性命，婢子这里谢过。婢子生就戝命，不敢僭越，只把令郎当主人。”说毕就在马上向言成霖裣衽行礼。

言成霖也不分辩，认镫上马。两骑马迤逦而行，黄昏时分，到了巩州，寻一客栈住了。巩州原名通远军，建军之前名叫渭源，当年王韶在此建市易司经制河湟时还只是数十百户的偏僻小镇。数百年已往了，虽有了州治，实在还称不上富贵。住了一夜，言成霖委曲雇了一架马车，阿凤抱郭继斌坐车，言成霖依然骑马。颠了一天，总算到了秦州。

秦州不比巩州，称得上是人烟幅辏，比屋鳞次，即是商店门面也比巩州气派得多。言成霖找一个像样点的客栈住下，先叫小二给租了一辆上好轿车，又叫小二把绸缎庄老板请来客栈，用上好绸缎给阿凤做了两身衣服，郭继斌所需衣物也一一备齐；再叫来首饰店的老板，给阿凤配齐头面，都是真金白银，珍珠宝玉，算起来竟化了五百多两银子。言成霖用了五两一锭金元宝，按市面上的兑换比率，绸缎庄和首饰店的老板还落下不少利息。主子给仆众如此包装，小二在旁连喊看不懂。实在言成霖眼里的下人即是宫女，若按宫女的尺度包装，只怕还差了点。

此时郭继斌尚未満周岁，需一直抱在手里，从会州到秦州这一段路，因赶得急了点，阿凤便有些吃不用。自秦州向东，马车配制既好，吃的、喝的所需物品也备了个百分百，言成霖骑着孟姣姣送的良驹走在前，阿凤抱着郭继斌坐着马车走在后，马蹄得得，车声辚辚，天天只五、七十里，走得倒也逍遥。但山岭逶迤，愈向东走，绿意渐浓，山势也变得陡峭起来。

这一天中午时分，言成霖在一个名叫白石硖的地方打尖。小店开在三叉路口，一条是来路，一条进山，却是向西安的路。另一条从北绕山脚过来，约莫是去延州的路。三间茅棚，一面酒旗便斜插在茅棚的木柱上。棚内摆着五、七张桌子。言成霖到时，已有两张桌子上坐得有七、八小我私家，桌旁放着三辆小车，因包得严实，看不出装的是什么工具，但显见这是一伙人。靠桌放着几样棍棒单刀之类武器，是走长路防身用的。言成霖挑了一张桌子坐下，车夫侍候阿凤下车后，便与阿凤一边一个，打横坐在言成霖旁边。言成霖要了一壶酒，点了些牛肉、**、鸭和时令菜蔬，逐步的吃着。车夫给言成霖斟了酒后，自己也满满的倒了一碗，先尝了一口，说声“这酒不坏”，一口喝了半碗，随即大口吃起菜来。阿凤抱着郭继斌，要了馍馍，在嘴里嚼碎了喂着。又要了碗茶，喂郭继斌喝水。

不知是言成霖一介俊秀书生，山道之上难堪一见，照旧阿凤身上翠围珠绕，秃顶上那支金钗就价值不菲，引得邻桌那一拨人眼睛老往这边睃。言成霖只作不知，自顾自的吃着，偶然看看郭继斌，问阿凤两句。稍顷吃好，言成霖要了点水潄了潄口，阿凤也洗潄易服后正企图上车，邻桌一人——看样子是带头的过来向言成霖一抱拳，说道：“令郎拜揖！”

言成霖也抱了抱拳，问道：“可有何见教？”

那人说道：“前面三十里山路听说不大安宁，令郎和我们搭个伴如何？”

言成霖问道：“有何不安宁？岂非有毛贼抢劫？”

那人说道：“那倒不是，只是听说不知从哪来了一只老虎，时常出来伤人，令郎人少，只怕未便。”

店家插嘴说道：“这位客人说得不错，确有老虎伤人，猎户们也怎样不得。人多了壮个声势，在此时进山料可无事。”

言成霖刚要回覆，那伙人中有一人扯着嗓子说道：“我们见令郎是个有钱人，又是个没见识的，出门没请小我私家保镖！夹在我们中间走着，即是老虎来了，伤得了我们也伤不了令郎你，只消出个几十两银子给我们买口酒吃，令郎意下如何？”

言成霖心想，原来遇着了敲竹杠的！便真有老虎又能奈我何？他回说道：“几十两银子倒是小事，只我们这孩子是个福星，转败为功的，即是老虎来了也不会伤我们。再说，我也嫌夹在你们中间走路闷气，照旧我在前头走着，你们跟在后面吧！”说毕跨鞍上马，缰绳一抖，这马便得得走了起来。阿凤也抱着郭继斌上了马车，车夫一声吆喝，马车辚辚，在言成霖后紧随着。

那人见说不动言成霖，冷笑一声：“整个是守财奴一个，不知崎岖！”随即又招呼一声，七、八小我私家推着五辆小车，吱吱吜吜的跟在言成霖后面。

前行了不到十里，那山势越高，山谷也越觉幽深。不仅山坡上林木茂密，即是路边也长满了半人多高的灌木乱草。一阵山风吹来，树草乱动，发出簌簌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此时阿凤揭开车帘对言成霖说道：“令郎，我怎么觉着心里不安宁，连小继斌也只是乱踢乱动，岂非真有那工具？我听郭大人说过，那工具有小牛般大，厉害极了，令郎小心些。”

言成霖说道：“我自剖析得，你抱好继斌，别惊吓了他。”

山道越行越险，言成霖的宝剑是并没挂在腰上，而是放在马车里的。此时宝剑“呛”的一声，从剑鞘里脱了出来，倒把阿凤吓了一跳。又前行了几百步，言成霖座下的马一声长嘶，竟站着迈不开步，满身起来，拉马车的两匹马已是瘫倒地上，动也不敢动。因是逐步瘫倒，马车也是逐步倾侧，总算阿凤没有跌出来。车夫见状，受惊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