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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铁血伍捕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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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少林寺三字,阿三这才哦地一声,问道:“怎么,谁人姓齐的跟少林寺有什么关连吗?”

老李清了清嗓门,高声道:“你给我听好了!燕陵镖局的齐润翔不是别人,正是少林寺明日传的俗家门生、空门正宗的能手!”

阿三努努嘴,道:“少林寺又怎么样?俗家门生又怎么样?不是我瞧不起他们,你自己瞧!”说着往地上几具尸首看去,言下之意自是明确,既然你把燕陵镖局夸的这般厉害,他们却又如何会一败涂地?

阿三见老李无言以对,不屑隧道:“我看这些人都是脓包,搞欠好连我都打不外!”

阿三正自狂妄,忽地背后一声断喝,随着一刀挥来,从阿三脑门削过,刷刷刷三刀连着劈下。阿三大叫一声:“妈呀!”滚倒在地。

众官差不知是何人脱手,都是一惊,急急转头望去,只见出刀之人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台甫鼎鼎的西凉伍捕头,但见他横刀当胸,冷冷地看着阿三。

老李忙扶阿三起来,急问道:“伤到那里了?”阿三惊魂未定,颤声道:“我……我没受伤……”

伍定远瞪着阿三,沉声道:“你记好了,这几刀是少林寺的‘罗汉刀’,我只学过一点皮毛而已,不外要宰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那也足够了。想那齐润翔武功何等高强,你要是惹火了燕陵镖局,人家绝不会只吓吓你这么简朴。”他走上前去,轻轻拍着阿三的面颊,沉声道:“今天给你一点小小教训,要你明确人外有人的原理,省得你未来说话狂妄,不知检核,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阿三吓得屁滚尿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伍定远还刀入鞘,说道:“咱们现下唯一的注意即是黄老仵作,以他的眼力,必能瞧出是何人下手。只要找到凶手,咱们定能轻易破案,好给燕陵镖局一个交接。”

众官差纷纷颔首称是。

众人说话间,却听马蹄声响大作,黄老仵作已然赶到,那黄老仵作单名一个济字,只见他满面皱纹,少说也有七十明年了,但一对眸子仍是灿然有光,当年朝廷刑部为了一桩大案,专程请黄济赴京验尸,丝绝不敢缺了礼数,可称得是西疆第一把的能手。伍定远见到黄济亲来,心底以为踏实多了。

众人迎了上去,正待说话,黄济却摇了摇手,示意噤声。此时已值日暮,西沈的太阳将大漠染得鲜红,各人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下。一众官差站在尸堆中,人人都觉心头极重。

黄济取出法刀,口中默念往生咒,这才察看尸首,伍定远道:“这些尸首都没有外伤,想来是中毒而死。”

黄济点颔首,却不答腔,他从怀中摸出银针,探了探各人的喉管、胸腹等处,一连验过十八具尸首。

伍定远知道他正以银针验毒,当下走上几步,问道:“究竟这些人中的是什么毒?这毒怎能这般犷悍,居然一次毒死了十八小我私家?”

黄济检视银针,忽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中毒,十八人中没有一人是中毒死的。”

伍定远吃了一惊,颤声道:“不是中毒?那这些人怎么死的?他们可是武林能手啊!”

黄济不答,自顾自地检查尸首,过了良久,忽道:“伍爷,你过来看看!”

伍定远连忙走近,黄济指着一名死者,说道:“你看这人的手腕。”

伍定远凝目望去,只见那人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瘀青,他不明黄济的用意,奇道:“怎么?这瘀青有什么奇异之处吗?”

黄济道:“伍爷请再看看此外尸首。”

伍定远依言察看,登时一惊,赫然发现每具尸首的腕上都有一点小小的瘀青。

伍定远惊道:“岂非这小小瘀青即是死因?”

黄济摇头道:“这我也不知,伍爷稍待片晌,真相自会明确。”说着取出短刀,往那人手腕上的瘀青割下。

黄济轻轻一刀划过,众人屏气凝思,专心寓目,只见浓浓的血液徐徐流出,却是久久不止。

伍定远愕然道:“不外是小小的淤血,怎能流这许多血?”

黄济不答,手持法刀,沿那尸首的手腕往上剖去,刀一划过,只听黄济身子一震,颤声道:“伍捕头,你看这伤!这是什么?”

众人急遽向前凑去,霎时人人面色铁青,面面相觑,一时无人说话,伍定远更是倒抽一口冷气,良久作声不得。

死者的手腕深处现出一个深深的血洞,约莫小指粗细,伤口更是深藏血肉之中。皮开肉绽中只见长长的一条血洞,说不出的诡异可怖,若非黄济以刀剖开,单以外表看去,那是决计找不出来的。

黄济沿着那条空心血洞往上剖开,只见那小指粗细的血洞自淤血处开始,一路穿过上臂、肩膀,最后竟在心脏里头开了一个小洞,约有小指尖巨细,伤口更是藏在心脏内侧。活像是一只蜈蚣钻进了活人的手臂里,用利齿在活人体内啮咬出一条血淋淋的渠道。

伍定远大为骇然,与黄老仵作面面相觑,两人都见到对方眼中的恐惧惊讶。

黄济面色恐慌,颤声道:“这些人的死因太过希奇,我生平从所未见。”

伍定远定了定神,说道:“西凉城郊周遭百里内,只有黑风寨的史老大算是能手,岂非是他下的手?”

黄老仵作脸色铁青,微微摇头道:“史老大精擅破碑掌,外功虽然刚猛,却不能破人心脏。况且以他的功夫,恐怕还不能一次杀了镖局里的十八名能手。”

伍定远一呆,问道:“不是史老大,那又是谁?”

黄老杵作神情凝重,低头不语。

老李颤声道:“该不会是什么毒虫,竟能在人的体内爬行蠕动吧!”

众人闻言,登时吐逆起来。

伍定远心下烦乱,他了看四周阵势,只见黄沙漫天,一片平野,四周并无山丘巨岩可供藏身,显然这十八名武功能手不是中了匿伏,而是与凶手明刀明枪的硬干过一场,这才被杀。不管来者是人是鬼,是妖是魔,这些人死前一定与敌人照过相。

伍定远握紧刀柄,心中忽起不妙之感,这是他入行十余年来从未有过的,他寻思道:“岂非我真会因此栽一个觔头?不能,我决计不能!”他用力摇头,翻身上马,喝道:“大伙儿赶忙收拾清洁,这就回衙门去吧!”

一阵狂风吹来,激起满天的黄沙,伍定远眯起双眼,看着充满邪气的现场,地下躺满了武艺高强的能手,找不到蛛丝马迹,猜不透行凶理由,连死因都诡异莫名,这案子随处透着离奇,伍定远肩上如同压上百斤重担,直逼得他连气也喘不外来。

伍定远付托属下,将尸首与镖车运回衙门,自己一人徐徐而归,路上审察着案情。

他这两年按功行赏,论资排辈,早就该升职了,好容易去年九死一生的鼎力大举卖命,终教他破了多年未解的“红通岭悍匪”一案,这才得陕甘总督亲口允诺,年后便要调他到河东府去,先让他占下总巡捕的缺儿,谁知便在这节骨眼上,却爆出这起难堪一见的大案,眼下要是破不了案,别说他不能东调升迁,恐怕连眼前这个捕头的位子都做不稳。

伍定远摇了摇头,叹了口吻,知道自己正面临生平最为重大的磨练,无论此案如何艰难,都必须撑过这个关卡。

正行间,突见老李神色张皇的疾驰而来,伍定远勒马停下,沉声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老李满头大汗,急道:“伍爷您快想个措施,兄弟们都叫燕陵镖局的人截下啦!”

伍定远吃了一惊,万没想到燕陵镖局竟会三两下就获得消息,忙道:“你先别慌,我这就上燕陵镖局走一遭。”

老李急道:“伍爷您有所不知,燕陵镖局的人口出不逊之言,说我们擅自毁损尸首,要您好……悦目,我看您先回衙门,把兄弟们找齐了再说吧!”

伍定远哼了一声,他是堂堂西凉捕头,若给三两句威吓吓退,日后要如何服众?他微一摆手,沉声道:“没事的,你先回衙门去。我自会找齐润翔说个明确。”

老李还待要说,伍定远却已策马进城。

到得镖局,里头早已乱成一片,也没人出来迎接,几十名镖师坐在厅心,有的咬牙切齿,有的甚是恐惧,局内众人皆已服丧,哭声震天。自己那几名认真押运尸首的下属,却都坐在大厅上,面色无奈。

众人一见伍定远进厅,急遽凑上道:“我等回城时,被燕陵镖局的人拦住了,大伙儿和他们起了些争执,就……就便被他们押来此处。”

伍定远见下属们面青目肿,显然被狠狠打过了一顿,他点了颔首,示意他们不用惊慌,心下对燕陵镖局的犷悍作风极为恼怒。

伍定远见没人剖析他,便自行走到灵位前,待要焚香祭拜,忽地一条壮汉窜了出来,一把拦住了他,左手掀住了他的衣襟,恶狠狠的道:“姓伍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先通报我们一声!你看看,你把我们镖局里兄弟的尸身糟蹋成什么样了?你当燕陵镖局的人好侮辱吗?”

伍定远认得这个凶霸霸的男子名叫齐伯川,是齐润翔的独生子。或许是颐指气使惯了,居然对衙门的捕头也如此无礼,伍定远六年来打遍西凉巨细地方,还没遇过第二个。他伸手一挥,将那壮汉推开一步,沉声道:“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齐伯川给他一推,上身微微一晃,脚下却未曾退后半步,看来下盘时光颇为扎实,当如听说所称,真是名硬手。只听他冷冷隧道:“姓伍的,凭你这三脚猫的花招,怕还没能耐教训本少爷吧!”说着勾勾小指,冷笑道:“咱们单挑一场,你敢不敢?”

伍定远震怒,他强抑怒火,道:“齐少爷你可搞清楚,我是来此查案的,绝非要来为难你们,何须这么大的火气?”自来镖局失事都不喜官府加入,伍定远不是不知,但这次案子太大,他岂能不管。

那齐伯川却不领情,只冷笑连连,随着扎下马步,便要往伍定远身上招呼拳头。

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伯川!不得无礼!”齐伯川呸的一声,退开一步。

伍定远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老者坐在内厅,须长及胸,生得一张紫膛脸,正是燕陵镖局的总镖头齐润翔。伍定远拱手道:“齐师傅,我那几个兄弟不知犯了什么过,贵镖局竟把他们给请来了?”

齐润翔面色一变,说道:“都是犬子厮闹,伯川,快请差爷们回去吧!”

齐伯川神色不悦,道:“爹,你没见到那些狗官差的品行,今天要不是我脱手硬夺,恐怕兄弟们的尸首还留在衙门里,给他们胡乱糟蹋哪!”

伍定远深知现在不宜多生枝节,连忙沉声道:“齐少爷,你也不是第一天在江湖混的,我们衙门遇上凶杀,岂能不加验尸,绝非有意对死者不敬,请你多包容。”

齐伯川哼了一声,高声道:“你要验尸,却怎地不先来通报一声,便要自制行事,也不妥这般自制法,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齐润翔咳了一声,道:“伯川,别尽在这耗着,去向差爷们赔个礼,让他们回去吧!”

燕陵镖局财局势大,从不把衙门捕头放在眼里,但若为了些许小事冒犯伍定远,那也太过不值,是以齐润翔当着外人眼前训了儿子一顿。齐伯川虽是恼怒,但父命难违,只好走出内厅,交接手下放人。

伍定远本就想探听案情,他见性情爆烈的齐伯川走了出去,知道机不行失,忙道:“齐师傅,这次案子来得离奇,在下有好些事弄不明确,不知总镖头能否见告?也好让我为贵镖局出一份力。”

齐润翔看了伍定远一眼,徐徐隧道:“伍捕头,天底下走镖的,哪个不会遇到些贫困?

咱们镖局的小事,自己摒挡得了,不敢劳伍爷的台端。“

伍定远碰了钉子,只好道:“齐师傅,在下此番并非要讨好你,更不想开罪贵镖局,只是在下身在衙门,现下出了这样的大事,不能不把案情查个水落石出,还望齐师傅体谅。”

齐润翔看了他一眼,迳自拿起几上的茶碗,轻轻啜了一口,说道:“坦白说吧,老汉纵横西凉三十余年,靠的是一条老命,两个拳头,向来不与公门中人套友爱。伍捕头这番心意,老汉心领了。”

伍定远听他话说得重了,忍不住眉头一皱,料知齐润翔有意私下寻仇,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哼了一声,心中有些不快,但审度局势,这燕陵镖局乃是此案的苦主,便算他们不愿明言案情,自己也未便和他们破脸。

伍定远沉吟一阵,当下转过话头,对着齐润翔说道:“齐师傅已看过死者伤处了吧?”

齐润翔脸色大变,但随即平和,道:“是啊!伍捕头辛辛苦苦的在我们弟兄身上开了大洞,我想不看也不成哪!”

伍定远听他又怨怪衙门擅自剖尸,只好干笑两声,道:“齐师傅,其时案情紧迫,在下只有从权。”

齐润翔面无心情,道:“好说,好说。”

伍定远这时对案情毫无掌握,一来不知何人下手杀人,二来不知凶手所谋为何,眼见燕陵镖局一副爱理不理的犷悍神气,索性激一激齐润翔,连忙道:“齐师傅,死者心脏不明不白的破了孔,从手腕一路开到心房,这凶手武功可怪异的很哪?只怕来头不小,您摆得平吗?”

齐润翔脸色一变,尚未回覆,这时齐伯川恰从听外走进,猛地听见伍定远的问话,就地气得七窍生烟,怒道:“姓伍的!燕陵镖局成名并非一年半载,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伍定远知道齐伯川乃是少爷性情,一向毛躁激动,当下只耸耸肩,装作蛮不在乎的神气,说道:“齐少爷,在下绝无对贵镖局不敬之意,只是怕凶手太过厉害狠毒,贵镖局应付不来,原是一片盛情,少镖头如今生气,岂不是错怪好人了?”

齐伯川如何不知他使的是激将法,森然道:“姓伍的,你若知道谁杀了我们镖局的人,怎地还不去抓人,又何须留在这里空话?我告诉你,有胆子在我爹爹眼前口出不逊之言的,你算是第一个!”

伍定远冷冷的道:“齐少镖头,敢在西凉城里果真殴打官差的人,恐怕也不多见吧?”

齐润翔见两人说僵了,道:“伍捕头,我实在跟你说吧!咱们燕陵镖局不是不识相,有你这般的高人相助,我们哪会推拒呢?只是镖局里的事不劳旁人费心,你的盛情我们只有心领了。”

伍定远叹了口吻,说道:“这么说来,齐师傅照旧不愿与在下相助?”

齐润翔咳了一声,道:“伯川,送客。”

伍定远望着齐润翔,只盼他能转意转意,一旁齐伯川冷冷的道:“走吧!少在这里啰唆啦!”

伍定远到得衙门,黄老仵作仍在等他,伍定远忙道:“黄老可是有事?”那黄济今年已有七十八岁,伍定远向来视他如同师父一般,甚是敬重。

黄济道:“你上燕陵的局子去了?”

伍定远道:“齐润翔口风硬得很,什么都没问到。好歹把兄弟们带回来了。”

黄济叹了口吻,说道:“这也不能怪他们,人家吃的是保镖这口饭,要一失事便找官府出头,以后尚有谁瞧得起他们?我看燕陵这几日定会计齐整场大厮杀。”

伍定远眉头皱起,良久不语。

黄济续道:“你做这捕头,可委实不易。上怕府尹高官,下惧江湖豪客,唉!稍一不慎,恐怕命都没了。”

伍定远上任前的三个捕头,只有一个告老退隐,其余都是被杀身亡,现下新到的知府大人,对一班老人均不甚喜爱,对伍定远尤为严厉,原本他已要升为河东总巡捕,再也不用受这知府的气,但这个案子一闹大,只怕什么也完了。

黄济问道:“你可知这次燕陵镖局走的是什么镖?”

伍定远道:“这我倒不知情,现场的三辆镖车运送的都不是什么珍贵物事,不外是些用品衣物。镖车上的工具给人翻过,也瞧不出少了什么。”

黄济道:“嗯,这可怪了,燕陵镖局为了这趟镖,出了一十八名能手,尔后又尽歼于一役,照理这趟镖若不是价值千金,就是事关重大,怎么会是些绝不值钱的衣物?”

两人谈话间,一名官差走了进来,说道:“伍爷,燕陵镖局派人送了礼来,说是适才多有冒犯,要您别放在心上。”

伍定远一怔,对黄济道:“燕陵镖局服务可离奇了,前倨后恭,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点过送来的礼,共有三大箱之多,都是些日常衣饰,诸如玉带、锦袍、银冠之类的物事,伍定远要见送礼的西崽,却早走远了。

黄济见这些衣物手工精致,虽然不是什么珍贵工具,但照旧看得出一番心意,他向伍定远一笑,道:“这齐润翔姜是老的辣,究竟不愿正面开罪官府。你把工具收下吧,省得坏了事情。”

伍定远沉吟片晌,暗道:“看来齐润翔想和我修好,当前不宜与他多添心结,给他个体面吧!”心念及此,也就未便推却,付托属下收起。

一名官差笑道:“伍爷,你人生得这般体面,穿着上这些衣物定然悦目。”

伍定远生性节俭,什么时候用过这种好工具。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些衣饰太过华贵,我是穿不惯的。”

一名官差起哄道:“伍爷您腰上的衣带用得旧了,这条玉带倒是可以一用。”说着捡起一条玉带,只见上头镶着一块美玉,温润生辉,形状古朴。

伍定远忙道:“这太过名贵,我穿不惯的……”

一旁官差哪容得他推却,急遽将他抱住,一人冲了过来,将玉带牢牢系在他的腰上,果真人要衣装,这玉带一系上,只衬得伍定远威风凛凛特殊,威风凛凛,众人高声叫好。

伍定远低头看去,也觉不坏,他不忍违背众人的盛情,也就不再解下。

当夜伍定远便夜宿衙门,案情胶着,他心神烦乱,翻来覆去的只是睡不着,西凉地处沙漠,昼热夜凉,伍定远起身披了件外衣,坐在床前。

静夜幽深,仅窗外蒙眬的月光,淡淡地照入屋内。

伍定远追念这些年来就任捕头的往事,不知和几多绿林好汉打过交道,恶斗过几多场,可是没有一回是像这样难办,一来查不出是何方人马下的手;二来苦主犷悍异常,在在都让伍定远为难。

伍定远叹了口吻,呆呆的望着窗外,过了许久,听得梆子打过三更,心道:“唉……横竖睡不着,看些公牍好了。”

伍定远伸了个懒腰,随着取出公牍,拿着火刀火石,只待点上烛火,突然之间,只觉背后一凉,马上间全身起了一阵疙瘩,似乎有什么差池头。

伍定远心下一凛,急遽举头张望,只见银白的月光照入屋内,将自己的影子映在墙上,一时看不出有何异状。

伍定远苦笑一阵,想道:“真是的,连我也变得疑神疑鬼的。”他不再剖析意中的异感,只管点起烛火,突然后颈一股微风吹来,微微的火苗登时熄灭。

伍定远咒骂一声,只好又打起火星,这回顺利点上蜡烛,他伸了个懒腰,正要取出公牍阅读,突然全身凉飕飕的,烛火又被一阵微风吹熄。

伍定远心下一惊,已知房内必有什么离奇,他蓦然回首,只见昏暗的房中似有小我私家影站在窗边,伍定远大吃一惊,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伍定远惊归惊,但他究竟是捕头身世,此时心中虽是一震,却不感畏惧,只徐徐伸手到枕头底下,取出他成名多年的武器“飞天银梭”,牢牢握在手里,不管那影子是鬼是魔,总之非干上一场不行。

伍定远深深吸气,全身满布功劲,只要那影子有何异常举动,自己便要立时脱手。

屋内寂静无声,伍定远只听到自己的怦怦心跳,握着银梭的掌中满是汗水。

突然间,那影子一晃,竟徐徐向自己飘来,身法之轻盈,宛若无骨幽魂。伍定远心下大惊,不禁头皮发麻,“这……这真是鬼么?”

此时现在,任凭胆大十倍的人也要张皇失措,伍定远张口叫道:“来人哪!快来人哪!”他将“飞天银梭”掷出,那影子一晃,银梭不知怎地失了准头,登时落在一旁。他见那影子一步步的迫近,马上只觉口干舌燥,冷汗一滴滴地落下。

便在此时,几名值夜官差急遽奔来,拍门叫道:“伍爷!怎么啦!”

众官差不见他应门,慌了起来,连忙推门而入。刹那间众人眼前一花,似有什么工具一闪而过,却没人看得清楚。

众官差见伍定远呆呆站立,不言不动,纷纷问道:“伍爷,你没事吧?”一人见他面色铁青,忙伸手摇了摇他,伍定远这才定下神来。

一名官差见房内阴气逼人,忙点亮烛火,霎时之间,众人都是惊叫作声。

只见房中一片缭乱,除了伍定远睡的床铺外,房里各处已被人人细细搜过,众官差见了这番情形,不禁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管人多口杂的问着。

伍定远心中一凛,知道那影子绝非什么鬼魅,而是名武林能手。他定了定神,淡淡隧道:“我没事,你们下去吧!”众人不敢多问,纷纷退出房里。

当夜伍定远不敢再睡,他细细推敲案情,知道今晚的不速之客必与命案有关,说不定即是凶手本人,却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竟尔闯到衙门里来。

伍定远拊膺切齿,他任职已有六年,从未见过这般狂妄的歹徒,这批人敢胆如此轻视衙门,杀人犯案之后,居然还敢果真收支衙门,这尚有王法正义么?若不能这群狂徒绳之以法,以后他还要混吗?

伍定远铁青着脸,枯坐了一夜,直至天明,才稍稍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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