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2/2)
霍希音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她不是没有意料过事实到底如何,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简朴而老套。父亲怒目圆睁,心情几近狰狞。母亲寸步不让,脸上却挂着两行清泪。谁人叫夏仪的人的泛起,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轻轻地拨了一下,这座宅子的清静便终于失衡。
二十多年的伉俪,竟然敌不外一场重逢所带来的震撼。霍希音冷眼旁观,只以为可悲。
自此家中再无安宁,连佣人都战战兢兢。从早到晚的争执,似乎没了休止。怙恃不再隐忍,相互间针锋相对,话语尖锐得像是淬了毒。霍希音三天不得安息,终于在第四天又拖着行李离了家,盘算主意一个月内不再回来。
现在的霍希音回忆起这段往事,经常在想,如果她其时没有离家,如果她能稍微加以阻止,那场车祸还会不会发生?
在她离家的第八天,她的怙恃在一起去民政局的路上,车子突然撞上了路边的栏杆,双双遇难。
那一天距离今天整整两年。
没有人知道在车祸的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霍希音尚未消化掉完整的事实,就又得知,她那亲爱的以儒商著称的父亲果真说到做到,在他不知何时已经制定好的遗嘱里,精练而爽性地写明,如果他去世,他名下的工业将全数归夏仪及其女儿所有。
而她的父亲留给她的,除了一个庞大的丑闻,别无所有。
连霍希音都没想到自己会自始至终地维持着清静,清静地听遗嘱,清静地接受所有的事实,清静地在亲友的资助下摒挡着后事,清静地每晚在沈静的陪同下听话地睡觉,然后每夜失眠。
直到她那天从外面疲劳地回来,在霍宅的大厅里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两小我私家。
夏未央一直漠然地垂着眼,而夏仪正坐在她的母亲生前最钟爱的那组沙发上,挑衅地看着她。冷淡的脸,讥嘲的嘴角,闲适的坐姿,以及手里的热茶,在客厅依旧华美的灯光下,统统都耀眼得让她想晕眩。
霍希音盯着她,劈手夺过她手里的茶,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全部泼到了夏仪的脸上,盘旋在嘴边的脏话有生以来第一次未经加工便脱口而出:“滚出去!”
夏仪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半点没动,调养良好的手堪堪指着门口,她看着她,滴水的脸庞带了一脸的讥笑和恨意:“现在该滚的可是你。”
如今的霍希音追念起这些事,依旧是一幕幕清晰无比。她像看一场滑稽的人生闹剧一般看待从前,如果主角不是她自己,或许霍希音会真的以为两年前的事就是一场荒唐狗血的电视剧。可这又确实发生在她身上,而谁人时候的她,既不会智慧地还口也不懂合理地还手,她的体现,除了清静之外,并不比同龄人要好到那里去。甚至可以说,连她自己都不怎么满足。
霍希音半跪着,微微仰着头,起劲抑制住想要滴出的泪。她不敢高声呼吸,但终究照旧没有忍住,一滴水泽滑下去,沁出发鬓间的一丝凉意。
这次她在山上待的时间格外久,霍希音下山已是两个小时后。纪湛东原来正在听电话,见她上了车,简朴说了几句便挂掉,接着他的手臂伸过来,搂了搂她的肩膀,轻声问:“想去兜兜风么?或者先去用饭?饿了么?”
“没胃口,也不想去兜风。”
“这样啊,”纪湛东轻轻拍着她的背,歪着头想了想,“一般女孩子郁闷的时候不都有两种发泄方式么,一是吃,二是花。要不现在去商场买点工具?”
“你有见过二十四岁还自称女孩子的么?”
纪湛东轻轻笑了出来,对她的挑衅漠不关心:“那要不怎么办呢?要不我讲个笑话给你?或者再牺牲大一点,让你打两下?听说这是最能让女……嗯,女子脱离烦恼的十概略领之一。”
霍希音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俊脸:“恶不恶俗啊你。”
“恶俗才是最管用的。”他帮她理顺了额前被风拂乱的碎发,依旧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想做什么告诉我?”
“我现在只想睡觉。”霍希音想了想,又增补,“或者喝酒也行。”
“那你是更想喝酒照旧更想睡觉?”
“我想喝酒。”霍希音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现在,连忙,马上。”